從前有一個耍猴的藝人,買了一群猴子,可惜這些猴子都不太聽話,無論藝人怎麽訓練,猴子們總是東搖西晃不按照藝人的指示來。`於是,藝人又買了一隻雞,當著猴子們的麵將雞殺了。猴子們聽見雞在臨終之時的慘叫,一個個嚇的渾身抖,藝人再訓練的時候猴子們就聽話多了。

陳何就是那隻猴子。在確定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陳何被綁在操場中間的柱子上,蘇任集合了全部學生參觀。一開始陳何還大呼小叫,等到簡候陳恢兩耳刮子打過之後,陳何便再也沒有了聲音。至於陳何為何被綁在這裏,蘇任沒有明說,因為在書院中已經傳開。將陳何綁在這裏,就是再等太後的懿旨,太後一旦下了懿旨,無論生死就和蘇任沒了關係。

按照蘇任原本的意思,若陳何是個有擔當的人,願意娶太後的那個婢女,他可以從中斡旋,而且蘇任寫給皇帝的奏章就放在桌上。誰想到,陳何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竟然一口咬定是那名婢女勾引的他。如此沒有節操的人,蘇任從心眼裏鄙視,自然也就沒了救他一命的意思。

太後王氏腦袋很大,最親近的婢女彩梅跟了她多年,算是最精心的一個,所以才將她帶來了樓觀台,沒想到事情偏偏生在她身上:“你還有臉哭!明知那就是個紈絝,你還要往上湊,幹出這等好事,哭能解決問題?”

彩梅還在哽咽。簡候陳恢連忙跪爬幾步:“太後息怒,都是下臣那個逆子做出這等事情,臣回去後一定嚴懲!”

“哼!”太後冷哼一聲:“逆子?還真是逆子!連本宮的人都敢招惹,我且問你,你覺得此事如何處置?”

陳恢滿頭大汗,連忙答道:“逆子做出這等錯事,任憑太後處置,可臣就二子,請太後念臣年老,還請太後從輕落,臣這就回去準備聘禮,娶彩梅姑娘過門,做陳何大婦!”

田蚡嗬嗬一笑:“簡候,此事恐怕不能這麽辦?通奸本就是死罪,何況還是太後身邊的人,若不是太後要問清事情來龍去脈,彩梅這會早被杖斃了。`”

“臣願罰銅抵罪,還請太後開恩!”

田蚡又道:“太後開了恩,太後的臉麵往哪裏放?難不成以後書院那些家夥可以隨便勾引婢女?大不了就是罰銅而已,那還要大漢律法何用?”

陳恢的後背已經濕透,隱約間都能看見汗水浸濕的衣服:“以武安侯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田蚡一轉身,對太後抱拳道:“太後,此事不可開先例,為防止日後再生這種事,臣覺得當重處!彩梅杖斃,陳何嘛……!”

“太後開恩,太後開恩!”陳恢不等田蚡把話說完,連忙磕頭,希望能留下自己兒子一命。

對於彩梅,太後還是有感情的。這麽些年子女全都走了,太後實際上將彩梅當做自己的女兒。出了這種事情,太後心裏也不舒服,當時真有殺了彩梅的心,可後來想想,彩梅的年紀也不小了,想當年自己和彩梅一樣大的時候都生了修成君。

看著彩梅哭的傷心,太後真的狠不下心處置。一扭頭看見蘇任,便問道:“蘇任,陳何是你們書院學生,你看該如何處置?”

蘇任歎了口氣:“回稟太後,書院從來沒有出過這等事情,再說此事已經出了書院的處理範圍,作為書院也不能替廷尉府和太常處置,所以小人等決定,公布陳何罪行,以儆效尤,開除出書院,交由太常處置。”

“你們還真滑頭!沒出事就是你們的學生,出了事就交給旁人,橫豎和你們書院沒有任何關係是吧?”

“太後容稟,書院並非朝廷允許的擬定人犯的地方,就算要殺人也不能由我們動手,昨夜我等商議過,出了這等事,從山長董先生開始,直到陳何的先生每人罰俸半年,全都給彩梅姑娘作為補償,並由董先生出麵向太後賠罪,任憑太後處置。 `”

“哼!說的好聽,董仲舒人呢?”

“就在殿外。”

太後瞪了蘇任一眼:“叫進來,本宮要好好處置這些為人師表的東西,看看他們教出來的都是什麽人!”

董仲舒的臉很黑,禮數依然那麽周到。身後眾人更是麵色鐵青一聲不吭,跟著董仲舒一起施禮。一大群人將小小的房舍擠的滿滿當當,有幾個甚至還在屋外。

太後道:“董先生,你是山長,書院的學生與本宮的婢女通奸,此事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殺!”董仲舒隻說了一個字,就讓屋裏很多人的心涼了半截。

太後再沒有多問,能說出這樣話的人,自殺明誌都有可能,太後還沒想將董仲舒逼死,輕歎一聲,看了一眼那位叫彩梅的姑娘,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彩梅跪爬兩步,對著太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太後,奴婢錯了,奴婢罪該萬死,奴婢做下這等事情,也沒麵目活在這個世上!”話剛說完,一扭頭便衝向牆壁。

這裏的牆壁不是宮中的木板,蘇任采用的全是石頭。或許那個彩梅想著是撞一下,隻要腦袋上沾點血,自己的命就能保住,也或者彩梅真的想用死來挽回太後的尊嚴。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彩梅一頭撞向厚重的牆壁,嗵的一聲,不清脆也不美觀,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彩梅已經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陳恢跑的最快,他知道這時候這位彩梅姑娘的命和他兒子陳何的命綁在一起,若彩梅死了,陳何也就沒了活下去的希望。看著彩梅腦袋上往外冒血,陳恢連忙將人抱起來使勁搖晃。彩梅張張嘴準備說話,可惜聲音太輕,說出來的話誰也聽不懂。

太後被彩梅的這一舉動驚了一跳,坐在椅子上差點摔倒。田蚡歎了口氣,連忙將太後扶住:“來人,準備車攆,太後回宮!”

陳何被綁在柱子上一天一夜,沒幾個人去理會他。隻有周建德、灌強、酈世宗幾個死黨偷偷的去看過,但是幾個人都沒有膽子將陳何放下來。替陳何喂了些水和吃食,又找來毯子給陳何披上,那一夜陳何就這麽熬了過來。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是個大晴天。厚厚的積雪開始融化,杆頂上的水一滴滴滴進陳何的脖頸裏,陳何打了幾個寒顫,睜開眼睛看著初生的朝陽。

李當戶背著手站在陳何麵前:“還有什麽話說?”

陳何用盡力氣微微一笑:“我父親還好吧?”

李當戶道:“簡候暈倒了,是陳掌背回去的。”

陳何微微點頭:“有個弟弟也不錯,至少我死了還有人替父親養老送終。”

李當戶深深吸了口氣:“你可知道,當時若你有些擔當,蘇任都打算救你,他已經寫好了給陛下的奏疏,隻要陛下同意那位彩梅姑娘過幾月就會出宮,到時候你將其收進府中,也算一段姻緣。”

“彩梅呢?”陳何顯的很焦急。

李當戶看著陳何:“別問了,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晚了,過會太常會派人來接你回長安,什麽結果你應該知道。”

陳何的眼淚流了下來,順著臉頰滴到胸膛上,低著頭開始抽泣。

蘇任一直站在遠處看著操場上那個孤零零的木樁,緊皺雙眉,臉色不好。這樣的結果他是不想看見的,但是整件事情又是他促成的,如今彩梅姑娘死了,陳何的下場也不會太好。蘇任突然有種不願再在書院待下去的心思,就因為這一件事,無論是書院還是剛剛造起來的那些別墅都會受到影響。自己的計劃也會受挫,對於以後的想法是個衝擊。

看著太常的人將陳何解下來帶走,蘇任的心也跟著離開了書院。

韓慶深吸一口氣:“先生今後有何打算?”

蘇任歎了口氣:“你覺得呢?”

韓慶搖搖頭:“還是離開一段時間吧!越遠越好。”

“去哪裏?”

“不知道!最好是去一個不受這件事影響的地方。”

“塞外如何?”

韓慶看了蘇任一眼,想了想:“先生可要想好,去了塞外要想回來很麻煩。”

蘇任嗬嗬笑道:“自從我第一次出現在老君觀,總感覺自己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麻煩。”

“二位夫人和孩子怎麽辦?還有這整個書院可都是先生的心血,就這麽走了先生舍得?”

蘇任笑道:“又不是沒走過,當初去嶺南一走就是兩年,回來還是那個樣子,書院如今也上了正軌,不需要我再操心,隻要錢財不斷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韓兄可願意陪我一起?”

韓慶笑了笑:“我是先生的門客,隻要先生不少了我的俸祿,先生需要,天涯海角陪先生走一遭又能如何?”

“那就好,有韓兄這句話,我還有什麽怕的?這就去寫奏疏。”說完,不再理會韓慶,轉身就往後走。

韓慶大聲問道“先生準備何時啟程?”

蘇任揮揮手:“春暖花開,一切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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