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一場了雪,道路泥濘不堪,原本一匹馬拉的馬車現在得套兩匹才行,反倒是牛車能輕鬆自如的行走,不受一點影響。

一大早,長安的西門便被官軍戒嚴,看著那些騎著高頭大馬,手裏擎著兵器麵無表情的禁軍,所有人自覺地繞道而行。但是,當他們繞出西門外卻發現,城外的官道上也有這樣的禁軍。抬頭看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竟然望不到頭。有懂規矩的心中一驚,難不成皇帝要出巡?

沒帶百官,沒帶宮女。劉徹的馬車用四匹馬拉,圓圓的車蓋下厚實的簾子將外麵的風雪擋住,車內安放了火盆,隻是稍微有些顛簸,其他的一切都好。劉徹坐在車內昏昏欲睡,一則是昨夜睡的太晚,早上起來的太早,第二有可能是被碳氣給熏著了。

本以為這次微服出巡可以自由一點,誰知道出來之後才知道還是弄的天下皆知。已經過了上元節,勤勞的人家早早的已經開始忙碌,特別是西門外這條路更是繁忙。被皇帝的車駕擠到路邊去的人紛紛跪地,完全不顧弄得滿身泥濘,甚至於一些人激動的哭泣著。

“劉吉慶,還有多遠?”

騎著馬的老宮人劉吉慶連忙跑過來:“回稟陛下,不遠了,再有三個時辰就能到。”

“三個時辰?走快些,咱們擠在路中間,旁人還如何行走?今日可是樓觀書院報到的日子!”

“喏!”劉吉慶答應一聲,縱馬朝前麵去了。

今日是樓觀書院報到的日子,所有在樓觀書院報了名的學生今日必須到達,驗看過身份領取必須用品之後,就再也不能有人陪了,哪怕是王侯家的公子也是一樣,除了學生之外閑雜人等全部都會被趕出去。自然有些人舍不得自家的寶貝兒子,被灌夫一通臭罵之後也隻能退回去。

樓觀書院和旁家書院不同,在這裏就學不但不用繳納絹束,每個月還有些銀錢可以拿回家,單憑這一項窮苦人家的子弟擠破了腦袋都想進去,所以才有如今的輝煌。這麽做的目的不是蘇任錢多的沒地方花,而是形勢所迫,不這樣幹,造這麽大的書院就沒有必要,一個太學足以。

蘇任穿著書院的製服,胸前別著一枚象征博士的銀色徽章靜靜的站在大門口。徽章是蘇任的獨創,在書院中每一種身份都有不同的徽章,山長、山長丞是金光閃閃的金色,博士是銀色,講師之類的是銅色,祭酒等行政人員是黑色、灰色,就連門口看門的兩個老奴都有綠色的徽章。讓人一目了然,看一眼就明白此人的身份。

另外院服也是特製的,沒有寬袍大袖,全部是收腰設計,緊袖口。若不是董仲舒等人集體反對,蘇任都能搞出上衣褲子的分類來。想想一群挽著發髻,穿著類似於後世軍裝的一群人站在眼前,無緣無故都能笑出聲。

“讓讓讓,隆慮候來了!”一陣吵鬧將整整齊齊的隊伍擠的散亂不堪。陳須趾高氣昂,在幾名惡奴的簇擁下將排在最前麵的幾個人擠去了一邊。

負責報名的朱買臣連忙起身,先對陳須施了一禮,道:“隆慮候到了有失遠迎,請講您的報名通知書和身份文牒交予在下。”

陳須麵目朝天,一名惡奴冷笑:“隆慮候你都不認識?還要什麽通知書和文牒?”

“在下這也是……”

朱買臣的話還沒說完,臉上便挨了一巴掌,幾個惡奴三兩下便將桌椅掀翻。圍觀的人群連忙後退,都知道隆慮候陳須是館陶公主的長子,在長安乃是紈絝中的紈絝,招惹他沒有半分好處。

朱買臣捂著臉,委屈的望著陳午:“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小人這就幫您辦理!”

聽到這裏,蘇任臉色一沉就想過去會會這個隆慮候陳須,同時也給朱買臣點顏色看看,本指望他能學好,沒想到還是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總想著依附權貴走捷徑的家夥。這樣的人不能留在書院,必須找個理由讓其滾蛋,一粒老鼠屎能壞了整鍋湯。

蘇任還沒動,陳須身後一名少年卻冷笑道:“隆慮候好大的陣勢,這裏是樓觀書院,不是隆慮候府,更不是館陶公主府!”

“你說什麽?找打!”陳須一回身,立刻有兩個惡奴就要動手。

那少年瘦削的臉上沒有絲毫害怕,看著陳須,接著道:“高祖有言,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小人命賤,就算殺了小人,小人也不會動手,但隆慮候可要考慮清楚您的下場。”

“你在威脅本候?”陳須冷冷一笑。

少年道:“不敢,小人隻是實話實說,這裏都是三輔之民,更有長安百姓,其中不少隆慮候應該也認識,大漢律,當眾行凶罪加一等,即便您是隆慮候恐怕也蓋不住!”又指著幾個惡奴笑道:“仗勢欺人的狗,你們可想清楚了,此地乃是天下腳下,更是蘇先生建造的書院,各路大家雲集,就算隆慮候僥幸脫險,你們的下場絕不會太好。”

短短兩句話,立刻讓場麵靜下來。就連陳須身旁的惡奴也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

少年陰冷的一笑:“據小人所知,陛下的車駕應該就要到了,隆慮候若不想讓陛下看見這般場景,還是規規矩矩的去後麵排隊比較好。”

陳須呼呼的喘著氣,惡狠狠的瞪著眼睛。山腳下已經看見了錦旗,陳須真不敢讓陛下看見自己行凶。如今妹妹已經被幽閉長門宮,雖皇後之位未除,失寵已成定局。母親館陶公主都夾著尾巴做人了,何況是他。

指著那少年,陳須道:“好!今日就饒了你,可敢告知名姓?他日必將厚報!”

“哈哈哈!”少年一笑:“有何不敢,在下杜陵張湯!靜候隆慮候厚報!”

看著陳須灰溜溜的背影,蘇任微微一笑,轉身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在張湯的組織下,亂糟糟的隊伍重新整齊起來。因為剛才的事情,不少人對張湯心生佩服,有幾個已經湊到跟前主動攀談。反而對挨了一巴掌的朱買臣冷眼相向,冷嘲熱諷不斷。

蘇任招過主父偃,趴在耳邊耳語幾句,主父偃點點頭轉身走了。

皇帝沒走正門,這可能是第一次有不走大門的皇帝。書院門口的人實在太多,別說車馬,就是單獨一個人都得往裏擠。若皇帝車駕一到,跪拜之下保不齊鬧出什麽事情,反而失了禮數。在霍金和霍去病的帶領下,劉徹將車駕扔在山下,隻帶著劉吉慶和幾名護衛繞過正門,從旁邊的角門進了書院。

劉徹第一次來,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新奇。霍去病主動當起了解說員,還拍著胸脯自豪的向姨丈誇耀,自己是樓觀書院第一個學生,引得劉徹哈哈大笑。

蘇任來的時候,劉徹剛參觀完圖書館出來。既然是微服,那就沒有行大禮,蘇任拱拱手:“劉兄準備待幾日?明日要給所有學子辦個開學典禮,作為名譽院長,劉兄該說兩句。”

“朕,我該說些什麽?”劉徹有些激動,這些都是大漢將來的棟梁,比那些死氣沉沉的老官僚強得多。

蘇任道:“也不需要說什麽,無外乎鼓勵,再說說我們大漢的前景,讓這些年輕人有衝勁就行!”

劉徹笑道:“你還是想讓我替你的書院做幌子吧!”

蘇任擺擺手:“這可不是我的書院,大門上明明寫著敕造樓觀書院,是您的!”

兩人哈哈大笑。

天色漸晚,報了名的自有雜役領去自己的宿舍,沒報名的還在外麵擁擠。這對於大漢的年輕人來說都是新奇的,很快就忘記了與父母的生離死別,努力適應新奇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隻有陳須被拒之門外,另外朱買臣在尚未正式開學,就得了一個嚴重警告處分,算是兩件無傷大雅的事情。陳須發了一陣牢騷,朱買臣喝了兩口烈酒,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至少目前對誰也沒有影響。

第二天,突兀的號角將熟睡的學子們驚醒。灌夫的大嗓門站在宿舍樓下咆哮。沒人不怕灌夫,昨夜因為兩個紈絝興奮的睡不著,就在院子裏亂轉了一圈,被灌夫打的血肉模糊。這一下他們終於知道,灌夫的話不隻是嚇唬他們。六名帶著紅色徽章的督學,一間宿舍一間宿舍催促,起的慢一點就是一棍子,也不管打在什麽地方。就這,一個集合也用了一刻鍾,又有十二個人被灌夫揍了。

龐大的隊伍開始繞著巨大的操場跑步,劉徹對此格外好奇,便問道:“為何如此?書院不就是做學問,這跑步乃是軍隊的事情。”

蘇任笑道:“陛下的書院不能培養那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笨蛋,君子六藝不能說樣樣精通,至少也得全部學學,再說跑步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能讓他們健健康康。”

跑完步,吃完飯,回宿舍拿上自己的小馬紮參加樓觀書院第一屆的開學典禮。蘇任先將主要的老師一一介紹,當喊出名譽院長皇帝陛下的時候,場麵一下子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