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有些想念蘇任了。這兩天被皇親們搞的焦頭爛額,就算在後宮也不能安穩,這些人如同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全都是一句話,讓劉徹看在劉安已死的份上饒了劉安全家。當年劉長造反,文帝非但沒有斬盡殺絕,還封劉安幾個兄弟,所以皇親們認為劉徹應該效仿先祖。

另外,廷尉府傳來消息,劉安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這就更讓劉徹心煩了。將所有人一遍遍的想也沒想明白會是誰?蘇任在樓觀台,不可能出手。長安城中那些飛揚跋扈的家夥基本都和劉安有瓜葛,就更加不會下手,那還有誰呢?

劉徹想要和蘇任商議,卻又不能將蘇任叫回來,隻能坐在宣室中撓頭:“劉吉慶,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

劉吉慶麵無表情:“不知。”

“你回答的倒是幹脆,朕原本就沒有想殺劉安,誰知竟然出了這檔子事,哎!你覺得是誰殺了劉安?”

“不知!”

還是那兩個字的回答,幹脆而不帶任何感情。

劉徹扭頭看了一眼劉吉慶,放下筆,轉過身:“父皇讓你做我的貼身侍者以來,就很少聽你說話,難道說你就真的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這麽多年了,朕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應該看清了,這裏就你我二人,怎麽就還是那兩個字?”

劉吉慶不言語,板著臉站在該站的地方,目不斜視人不動和個木頭沒有區別。

劉徹等了一會,歎了口氣:“算了,你就是個木頭!去把今日廷議的奏疏拿來。”

劉徹一直工作到很晚,他要用忙碌來麻痹自己。自己親政以來,煩心事就從沒有斷過。以前是為了諸侯王不安分的事情煩心,好不容易那個不安分的諸侯王死了,他卻更煩心了。

沒有回自己的寢宮,也沒有去衛子夫那裏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在宣室的床榻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上朝的時候覺得後背有些疼。今日的議題還是有關淮南王劉安的處理。不等那些臣子們說話,劉徹先開了口。

“朕已決定,淮南王劉安阻撓雷被為國效力,又設計意欲殺害朝廷使者,並策劃刺殺朕,其罪不容誅!”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雖畏罪自殺,但謀反罪責難逃,命河南太守段宏,會稽太守嚴助將劉安家眷收押送來長安論罪,並除淮南國設郡!”

幾個官吏連忙站起來準備說話,劉徹沒有給他們機會:“此事就這麽定了,退朝!”

皇帝定了調子,事情就好辦多了。廷尉府、京兆尹,以及丞相等三公九卿立刻開始實施,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該收回的收回,該派出的派出。劉安謀反的罪狀被公布天下,傳檄八方。劉遷沒敢起兵造反,自知死罪難逃也在淮南自殺,一同自殺的還有王後等其他幾十個劉安的兒子。按照段宏的報告說,進到淮南王府的時候,裏麵已經血流成河,那樣的慘狀比戰場還讓人難以忍受。

劉淩也死在了廷尉府監牢,本來的大美人死的一點都不好看。雙眼突出,七竅流血,脖子被自己抓的血流不止,都能看見森森白骨。這是明顯的中毒跡象。

劉徹憤怒了,將幾份奏疏狠狠的扔在地上,指著跪在堂下的廷尉:“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堂堂廷尉府監牢竟然,竟然任憑賊人出入,囚犯被人毒死凶手卻沒有抓到,翟公,當初是朕力排眾議讓你做了廷尉,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說朕該怎麽處置你?”

廷尉翟公以頭杵地,渾身顫栗:“臣無能,辜負陛下,臣……”

“可有什麽線索?”

“死之前從未有人與其接觸,死之後臣將全部獄吏抓起來審問,都不承認,所以……”

“怎麽?所以你就不知道了?要你這個廷尉何用?”

翟公嚇的哆哆嗦嗦,不敢再說半句。

打發了翟公,劉徹使勁搓了搓臉,一個人獨自生悶氣。這麽多變數讓劉徹有些頭疼,這是他做皇帝以來最棘手的時候,這些事自然不能公諸於眾,但還是要弄清到底是誰下的毒手,要不然始終是個隱患。能將劉安全家殺了的人不會太多,就這手段也不是普通人能幹的出來。

蘇凱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劉徹看了他一眼:“你可有發現?”

蘇凱搖搖頭:“淮南之事太遠,臣的人手還沒有觸及那裏,長安隻死了劉安與劉淩,據當時監視劉安的人說,看見一群淮南商賈去驛館找過劉安,後來劉安就死了,出了事情之後臣追查過,那些商賈不見了蹤影。”

“此事繼續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做的手腳,殺劉安必定有什麽目的。”

“諾!”蘇凱答應一聲卻沒有即可離開。

劉徹又問道:“還有事?”

蘇凱從懷裏掏出幾片紙,雙手送到劉徹案頭:“此乃蘇任讓臣交給陛下的,說陛下看過之後就會明白。”

劉徹連忙拿起來展開,一目十行看完。字還是那麽難看,內容還是那麽直白,的確是蘇任親書絕不會有錯。看著看著劉徹緊皺的眉頭便微微舒展,等到幾張紙看完,麵上竟然露出了些許笑容。扔了紙便開始在幾案上翻找,放的整整齊齊的奏疏三兩下就被弄的亂七八糟。

劉吉慶連忙從地上抓起一卷竹簡放倒劉徹案頭,劉徹展開仔細看,過了好久長出一口氣:“哎呀!還真是如此,立刻讓廷尉府下令通緝劉安第五子劉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劉吉慶立刻領旨出門而去。

蘇任打了個重重的哈欠,昨夜就沒怎麽睡一直等著長安的消息,今日又忙活了一整天。他的人雖然在樓觀台,心卻還在長安。樓觀台本就離長安不遠,快馬一日能打兩個來回,長安的事情蘇任隻會比皇帝知道的晚一點。劉安死了,劉淩也死了,還都是被殺,這樣的事情蘇任豈能睡的安穩?

要說起來,他蘇任與劉安一家的仇恨可是深似海,所以蘇任一直在關注他們。無論是在長安還是在會稽,淮南國的事情都是他最關注的一個,淮南王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蘇任的眼皮底下。不是蘇任要難為劉安,而是後世電視劇中對淮南王這個人從沒有正麵表述,凡是出現淮南王的全都是奸臣。在這樣的影響下,蘇任不自覺的就會多多照顧。

劉奎和北宮瑾的消息已經證實,劉宏並沒有在死了的人之中,去向不明。蘇任開始佩服這個劉宏了,每次他都如小強一樣頑強的活下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韓慶拿著廷尉府的通報:“先生,陛下已經下令通緝劉宏,除非劉宏逃跑在大漢將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蘇任搖搖頭:“那可不一定,天下之大,隱藏一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就是擔心咱們與劉宏這次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了,若是他派人騷擾咱們就不美了,千日防賊可不是什麽好事。”

“要不要下令追殺,或者增派人手保護家小?”

“沒用,首先咱們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如何追殺?其次,就算你派再多的人能有廷尉府大牢嚴密?那裏麵人家都是想進就進,何況這裏。”

“這可如何是好?”

“等著吧!但願劉宏不會胡來。”

夜已深,又是個陰天。崇山峻嶺之中的天更黑,四周一片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躺在榻上更顯的荒涼。冷月快生了,蘇家的氣氛有些緊張。昨日冷峻親自去長安請來的穩婆就住在冷月隔壁,淳於意也被一起拉了過來。對於這個孩子,冷峻顯的比蘇任還要上心,每日都要看望冷月,生怕出一點問題。

按照淳於意的推測,這兩天就是冷月臨盆的日子。冷月所住的小院裏沒有熄燈,成了整個樓觀台唯一的亮光,站在山頂上都能清楚的看到。

後半夜,重重的敲門聲將蘇任驚醒。霍芝蘭在門外大喊:“大哥、阿嫂,快,大姊要生了!”

蘇任一呆便被董倩從床上踢了下來。急急忙忙披著衣服,連鞋子都沒穿就往冷月的院子裏衝。冷月是個苦命的孩子,從小沒了母愛,好端端的父親隻能叫師父。自從跟了蘇任之後,又從蜀郡千裏迢迢來到長安,雖然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可四周除了冷峻一人舉目無親。

冷月的院裏一鬧騰,幾乎將整個樓觀台都吵醒,隻要是能進蘇家大門的全都到齊,等候著結果。慘叫、焦急、忙碌、混亂,這是生孩子最常見的幾種表情。幸好冷月從小練武,雖然武藝沒有學的多好,身體卻不錯。雞叫了頭遍,好消息就從房中傳出,蘇任的第二個孩子誕生了,是個女兒。

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女兒好,女兒是爹的小棉襖。有心的認為冷月雖然和董倩一樣都是蘇任的妻,可還是有差別,若是生個兒子後麵的事情就難辦了。無心的覺得隻要孩子順利生下,母子平安比什麽都重要。所以,蘇家上下天還沒亮便是歡騰一片。

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後山梁上十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盯了他們一夜。其中一個便是原淮南王家的五公子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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