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是名人,他的一舉一動整個長安都會問為什麽。踏出家門的那一刻開始,身後的尾巴就沒斷過,每隔一段時候就會有幾個跑回去給自家的主子稟報。

汝陰候府的長街太冷清,就這也有幾個跟了進來,隻是遠遠的沒敢靠近。蘇任回頭看了那些人一眼,示意黃十三上前敲門。黃十三還沒走到門口,汝陰候府的中門便開了,夏侯頗一身袍服,臉上的緊張表情還沒有退卻,恭恭敬敬的給蘇任施禮。

“夏侯頗恭候多時,蘇中郎裏麵請。”

論起爵位,夏侯頗可是列侯,而蘇任不過一個關內侯,差了一個等級。見了麵蘇任該給夏侯頗施禮,現在卻反了過來。

蘇任笑了笑,將衣服扔給黃十三,衣冠不整的拱拱手:“汝陰候客氣,在下突然來訪沒有打擾汝陰候吧?”

“哪裏哪裏,蘇中郎能來我這侯府蓬蓽生輝,快請!”扭頭對管家道:“速去準備酒宴,今日要與蘇中郎喝幾杯。”

進了汝陰候府,墨聰在墨雨的陪同下站在院中。依然還是那身打扮,披頭散發的像個乞丐。幾人見禮畢,在夏侯頗的邀請下進了大堂。夏侯頗一直不放心,戰戰兢兢的都不敢說話。墨聰與墨雨倒是泰然自若,與蘇任談笑風生,真的如多年不見的故人一般。

看著蘇任進了侯府,尾巴們這才退出長街,撒腳如飛朝各個方向而去。黃十三冷笑一聲,對蠻牛道:“這群小人,若不是先生吩咐,早將他們打發了。”

蠻牛鄭重的點點頭,咬牙切齒。

館陶公主劉嫖心情很不好,自從蘇任回來那天開始,就害起了頭痛,請了不少醫官診治,卻絲毫沒有起色。如今更是臥病在床,若不是每日三餐不少,陳須都覺得自己的母親已經病入膏肓了。

陳嬌端著水碗,用木勺給母親喂水,一口一口格外小心。劉嫖喝了兩口,便擺擺手示意陳嬌出去。陳嬌左右看了看,無奈的端著水碗出來。站在門口仰天長歎。自己的母親越來越不喜歡自己,現如今竟然連見都不怎麽願意見了。

看著陳嬌出去,陳須笑嗬嗬的對劉嫖道:“母親,不用再裝了,二弟已經走了!”

劉嫖冷冷道:“你這個弟弟越來越不成器,看見他就讓我心煩,以後別讓他再來了,蘇任一回來就登門,還被人家吃了閉門羹,咱們館陶公主府的人何時遭過這樣的羞辱?你看看他,竟然不以為羞恥,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剛才還勸我罷手,他到底想幹什麽?”

陳須搖搖頭:“這個母親應該問二弟,我可不知道。”

劉嫖歎了口氣:“說,今日蘇任又幹了些什麽?”

陳須道:“帶著他的幾個手下在西市的翠香樓吃了頓飯,然後去了汝陰候府,現在還在裏麵。”

“汝陰候?夏侯頗?”劉嫖的眼睛轉了幾轉:“難道他想借夏侯頗手裏的八百私兵?”

郭解連忙道:“長公主請放心,商州的事情汝陰候遭了蘇任的羞辱,他絕不會將私兵借給蘇任!”

劉嫖瞪了郭解一眼:“這就是你辦的好事情,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還有臉說話?”

郭解討了頓罵,臉色鐵青,心情卻很好,低著頭不吭聲了。陳須很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麵,郭解這家夥竟然得到了母親的信任,讓陳須心裏很不舒服。怎麽說自己也是親生骨肉,竟然在母親麵前不如這個外人。

劉嫖歎了口氣,將額頭上的青布扯下來:“看來夏侯頗已經被蘇任嚇破了膽子,遲早會將我們讓他去的事情說出來,蘇任有了人證,告到皇帝那裏,咱們至少也得被罰銅。”

“事情是他夏侯頗幹的,和咱們有什麽關係?皇帝也不想想,夏侯頗就那麽傻,咱們讓他幹他就幹?若皇帝要處置人,第一也應該是夏侯頗。”陳須一點都不在意,他覺得這件事和他無關,就算告上去,到時候將眼前出主意的郭解賣了也就是了。

劉嫖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郭解:“可查清那件事到底是何人所為?”

郭解搖搖頭:“小人無能,那些人出現一次之後就再也沒露麵,興許已經出城了。”

“眼皮子底下誰這麽大膽,竟然敢給咱們公主府栽贓,擴大範圍,那些家夥一定要找到!”

“諾!”

幾人正在說話,韓嫣急匆匆從門外進來,一頭的汗水,臉上還帶著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樣子非常的狼狽。推開扶他的下人,一屁股坐在坐墊上,伸手就脫鞋,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和館陶大長公主的心情。來的路上馬失前蹄,摔了一角,到現在還疼。

陳須幸災樂禍,他笑嗬嗬的道:“韓大夫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被人打劫了?”

韓嫣瞪了陳須一眼,扭頭對劉嫖道:“長公主可知蘇任今天去了何處?”

劉嫖搖搖頭:“不是說去翠香樓吃飯了嗎?已經出來了?”

“蘇任現在就在夏侯頗哪裏,還是被夏侯頗迎進去的,兩人相談甚歡,弄不好已經在商議如何聯手對付我們了!”韓嫣扔下自己的臭腳,指著郭解:“都是這小子出的餿主意,夏侯頗那個笨蛋豈是蘇任的對手,若是兩人聯手,仗著夏侯家的恩寵,對付大公主不難,我可就遭殃了!”

“此事又不是你出麵,害怕什麽?何況事情還沒到那一步!”

“能不害怕嗎?如今在陛下身邊的那些人都以蘇任為首,一個個風光無限,最差的也是上大夫,我區區中大夫,誰還會放在眼裏?上次回來之後,陛下收走了我出入宮門的令牌,就再也沒有見過我了。”韓嫣越說越沮喪,差一點都能哭出來。

看著這個窩囊廢,劉嫖的怒氣就有些壓不住。別看他是個女人,從來不怕事,當年聽說太皇太後要景帝將帝位傳給梁王,一怒之下派人做了梁王,他要保證自己的女兒能當皇後,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事情都能豁出去,親弟弟如此,旁人更不消說。

“起來!瞧你的樣子!”劉嫖怒道。

韓嫣連忙止住哭聲:“長公主,你可得想個辦法,若讓蘇任得勢,咱們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陳須眯縫著眼睛,看著韓嫣:“蘇任進城那天,刺殺蘇任家眷的事情是你派人幹的吧?”

韓嫣連忙搖搖頭:“堂邑候可不要胡說,我可沒有那個膽量,何況蘇家的人陛下一直關照,這麽做不是找死嗎?”

“真不是你?”

韓嫣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郭解皺皺眉:“不是中大夫,也不是我們,那到底會是誰呢?”

朱買臣與王朝、邊通三人還在翠香樓裏喝酒,他們雖然都在禦史大夫府任職,但俸祿遠遠沒有兩千石那麽多,好在三人沒有什麽家眷,偶爾來一次還是負擔得起。和往常一樣,要了幾樣最便宜的菜蔬,剩下的錢賣了幾壺酒。因為他們窮所以珍惜,自然就喝的慢,怎麽的也得從中午熬到黃昏,那才是大漢高官的做派。

門口進來個人,四下看了看,找到三人的位子,連忙過來,趴在王朝耳邊嘀咕了幾句,躬身告辭。等那人一走,朱買臣與邊通往王朝身邊挪了挪。

“蘇任去了汝陰候府!”

“汝陰候府?不是說……,他去哪裏幹什麽?”

王朝搖搖頭:“不知道,說是汝陰候親自將蘇任迎接進去的,兩人顯的很要好。”

朱買臣皺皺眉,忽然對邊通道:“那幾人可處理了?”

邊通連忙道:“那日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不知道是否還在長安。”

“糊塗,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如何不說?”朱買臣急了:“快去,無論如何要找到那幾人,萬一落到蘇任手裏,咱們三個可不夠蘇任折騰,連累了禦史罪過就大了!”

“不會吧?當初他們也沒見過我們,收錢辦事不就是他們的道嗎?”

“這個時候還說這些,無論如何要找到,蘇任這個人不好對付,心狠手辣且奸詐無比,不能有任何差池!”

邊通連忙點頭,往嘴裏塞了一口青菜,起身拱手就往門外走。

看著邊通的背影,王朝也有些不安,扭頭問朱買臣:“應該不會出事吧?”

“但願不要出事,當初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就同意你們這麽幹,哎!現在想來,咱們真的辦砸了。”

“萬一……”王朝將聲音壓到最低。

朱買臣看了看王朝,又看看門外:“萬一出了問題,那就隻有對不起邊兄了,這些人全都是他找的,出了事情也應該由他承擔。”

王朝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了!”

皇帝劉徹正在和竇嬰商議蘇任有關邸報的想法,捧著蘇任的計劃書,劉徹想笑。滿篇大白話,看的是不錯,可惜沒有文采,這樣的奏章就算是縣衙小吏見了都會嗤之以鼻。蘇任說的很清楚,若想大漢所有人擰成一股繩,改良邸報控製人心是最好的方法,而且不需要多大投資。隻要天下百姓知道皇帝的真正想法,且符合他們的利益,定然會全力支持,如此才能天下無敵。對此劉徹覺得說的很有理。

匆匆看望,將奏章遞給竇嬰:“丞相看看,雖然文采不怎樣,道理說的卻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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