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的消失,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壽春城也在慢慢恢複。鑒於段宏這幾日的表現,劉安覺得可以適當讓蘇任出來活動活動,既然是陛下關照的人,關的時間長了也說不過去。別院門口的兵卒從三百人降到了五十人,而且允許蘇任在有淮南國人陪同的情況下出門走走。

好幾日沒出來,街道上和原來完全不一樣。搭建的粥棚還在,排隊準備領飯的人卻少了很多。而且,乞丐們也在減少,平日裏沿著街邊的屋簷下蹲的全是,今日出來看過去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十人。

能出來心情就會變好,蘇任站在門口的台階上伸了個懶腰,一翻身爬上白馬的脊背。他想去看看大公子劉不害,但是身後卻有劉安派來的尾巴,那就不好再去大公子府。

一夾馬腹,白馬邁開蹄子沿著街道溜達,清脆的蹄聲離很遠都聽得見,引起了周遭所有人的側目。這段時間,巡邏的郡兵和公人換成了劉安的私兵,百姓們對那些家夥格外害怕,紛紛扭頭看騎馬的是不是又是那些人。一邊走,一邊和周圍的百姓打招呼,可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讓蘇任很鬱悶。

翠香樓已經基本竣工,老狗正在指揮夥計往店裏搬東西,全都是定製的,桌椅,餐具,就連點燈的燭台都沒有現成的使用,是按照圖紙請壽春的工匠們打造的。翠香樓算是此次壽春動亂的功臣,從建造開始就讓數百人活命,後來又出現了彗星,在眾人紛紛選擇逃亡的時候,翠香樓依然還在建設,足足養活了一百多名壽春百姓。

摸著光滑的椅背和桌麵,蘇任四下亂瞧。老狗一直跟在蘇任身後,全身上下洋溢著興奮,好幾次都想說說永興渡那些家眷的情況,卻被蘇任出言打斷。身後有尾巴,不適合談論永興渡。老狗倒也激靈,被蘇任打斷了幾次後,便再也不提,開始給蘇任介紹翠香樓的情況。

從樓下看到樓上,每一個房間慢慢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蘇任指出來,老狗立刻讓人按照蘇任說的辦。三樓的大間可謂富麗堂皇,巨大的吊燈是蘇任的首創,幾十盞油燈組合在一起,將房間裏照的透亮,再加上不惜工本的裝潢,走進門就是貴氣撲麵。

在翠香樓吃的午飯,蒼狼用一塊布包著腦袋,穿著灰色的襖,行走、說話和那些街麵上的粗鄙婦人沒有任何區別。今日是他作為後廚總管第一次主事,還招待的是蘇任,自然得親自上手,端著菜品進來房間。

左吳和伍被這兩個名義上的禮官非常有運氣,菜剛端上來,蘇任還沒有動筷子,兩人正好從門外進來。自從蘇任剛來的時候,這兩人露了一麵之外,這是他們第二次主動來找蘇任。

見兩人進來,蘇任大笑:“二位先生可趕了一個好時候,早來晚來都不成,現在正好,菜品上齊尚未下箸,正好一起嚐嚐壽春翠香樓的菜品。”

左吳笑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必客氣。”

有了這兩人作陪,這頓飯吃起來就舒服多了,要不然讓蘇任和黃十三、蠻牛幾個大老粗一起吃飯,還不如不吃。左吳一臉興奮,連連誇獎菜品的精美和口味,而伍被板著臉一聲不吭,有一下沒一下的隻吃自己麵前那一盤子豆腐。

蘇任知道這兩人有事,就是不開口,每當左吳將話題拐過來的時候便出言岔開,全然不接茬。誰讓你們涼了我這麽長時間,既然有本事涼著,那就得有本事拐回去。但是,要想拐回去就得付出些代價,要不然臉麵往那擱?

左吳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伸腿踢了伍被一下。伍被放下酒樽,站起身對蘇任施了一禮:“先生來淮南已有數月,怠慢之處還請先生見諒,在下在這裏向先生賠罪了。”

蘇任笑了笑:“豈敢,淮南國君臣忙碌非常,是我來的不是時候,等過完了年再求見不遲,我還可以等。”

“先生說笑了,”左吳連忙插言:“此次我們前來就是……”

“過幾日是我翠香樓開業的日子,那時再來就成了客人,過了今日下次二位來就得掏錢了,雖然不是很貴,卻也不能天天來,趁著今日我高興,二位覺得還要吃些什麽盡管開口,隻要是翠香樓有的,我就能拿出來,嗬嗬!”

左吳的話再次被打斷,尷尬的笑笑,輕輕歎了口氣,看了伍被一眼。

伍被沒笑,一直盯著蘇任:“蘇先生就不擔心小公子的安危?”

“小公子?他的傷好了?從世子府被抬出來的時候我看就剩一口氣了,這才幾日不見竟然就好了,淳於先生可真是神醫,藥到病除呀!”

伍被一咬牙:“小公子去了長安,此事蘇先生別說自己不知道!”

“啪!”蘇任一掌拍在桌案上,臉瞬間黑了下來,瞪著伍被:“怎麽?伍中郎覺得是我慫恿小公子去長安的?”

“哼!”伍被冷哼一聲:“是不是蘇先生心裏最清楚。”

蘇任氣的喘起粗氣,瞪著伍被:“原來今日你二位是問罪來的,既然伍中郎這樣認為,便派人將我抓起來就是,何必說這些廢話?”

左吳連忙笑道:“先生見諒,伍中郎就是愛亂說話,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計較。”

“哼!”蘇任也冷哼一聲:“我明白了,你們二位是受淮南王指使來的吧?不用解釋,你們回去可以告訴淮南王,就說小公子是我慫恿去的長安,還要告劉遷謀反,若是淮南王要抓我大可以派兵前來,放心我就在翠香樓候著,一步都不會離開。”

一抬手,製止左吳再解釋,吩咐黃十三道:“送客,告訴樓下的夥計,左中郎和伍中郎以後不許來翠香樓,這裏不歡迎他們,哼!”說罷轉身就走,不給兩人再說的機會。

左吳還要去追蘇任,被黃十三攔在身前。一手握著劍柄,門板一樣的身子將左吳擋的嚴嚴實實:“請吧!二位以後還是不要來了,免得弄出什麽事情不好看!”

左吳喊了蘇任兩人,蘇任沒有理會。很快屋子裏就剩下左吳和伍被兩人,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蘇任竟然如此強硬,這話說的他們都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來到後院,蒼狼重新準備了一桌酒席,劉奎正坐在桌上喝酒,見蘇任進來,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先生不會久待,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看來談的不好。”

蘇任笑著點點頭:“是不好,劉安授意劉遷將劉健打了一頓,現在劉健跑去了長安,他又擔心劉健說什麽,想將這件事引到我身上,派兩個人來套我的話,讓我罵了一頓。”

“哈哈哈……”劉奎大笑:“說起來劉安和他父親劉長,兩代淮南王都是隻有雄心,卻是才疏之輩,就憑這一件事我看他想叛亂都叛不起來。”

“是呀!當年劉長造反事泄被拒,這劉安遲早赴後塵!”蘇任喝了一杯酒:“不過這個劉健也真孩子氣,竟然就真的去了長安,也不怕劉安在半路上對他動手。”

“先生別說劉健左右沒有你的人保護?”

“還真沒有我的人!此事是段宏一手安排,我也是昨夜才知道,想想現在劉健都快出淮南了。”

“段宏?”

“嗯!這個段宏還真不是如傳言中說的那般忠厚,做起事來又準又狠,一下就掐住了劉安的命門,隻要劉健到了長安,即便什麽都不說,劉安都會害怕,這人還沒出淮南呢,劉安自己先坐不住了。”

劉奎收起玩味的心態,坐正身子,放下手裏的酒杯:“這是先生當初與段宏謀劃的計謀?”

蘇任搖搖頭:“我隻是將劉健在被抓之前派人送到我手裏的一封信交給了段宏,裏麵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沒有多大用處,沒想到這個段宏竟然能說動劉健親往長安,也不知道是怎麽辦到的,沒聽說段宏和劉健有過接觸。”

“劉不害呢?”

蘇任笑道:“這也正是段宏高明之處,劉健一走,劉安更加不敢對劉不害如何了?他還擔心劉健胡說八道。”

劉奎想了想,點頭道:“果然是個好計策,不但保全了自己還保全了劉不害,又讓淮南王不敢胡來,可謂是一石三鳥的好計策,先生這麽一說,我都想見見這個段宏了,能有這等智謀之人絕不是凡夫俗子。”

“見麵恐怕不行,不說你的身份,就現在這局勢,劉安整天陪著段宏參觀,你隻要一露麵立刻會被人家發現,還是安安生生陪我喝酒比較好。”

兩人端起酒樽碰了一杯。剛才在樓上沒有怎麽吃喝,現在蘇任可以放開了來。兩人在翠香樓的後院推杯換盞,從中午一直吃到月上樹梢。北風一起冷了起來,蘇任這才醉醺醺的往回走。走出翠香樓,左吳和伍被還在翠香樓門外站著。

蘇任嗬嗬笑道:“怎麽?二位還不死心?若覺得我有什麽罪過,現在就可以抓了我,再讓劉遷關在世子府的大牢裏打一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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