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不害回到家中。他沒有被邀請參加淮南王的酒宴。倒也習慣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脖灌進去。溫潤的酒水順著喉嚨流下去。全身上下無比舒服。

“健兒。你能告訴父親。你憑什麽覺得蘇任能幫我們父子洗刷恥辱。”

劉健苦著臉。在蘇任那裏的時候。父親幾次三番將自己的話攔下來。他覺得很不爽。若按照劉健的意思。就該當麵挑明。反正他們父子在淮南國已經沒了立足之地。大不了跟著蘇任去長安。三百金已經不少了。至少買他們父子的命應該夠了。

“父親。蘇任是皇帝的心腹。又在嶺南立下大功。隻要回到長安位列九卿都不奇怪。隻要蘇任答應相助。就算不能洗刷我們父子的恥辱。祖父萬一出事。你我父子不至於受到牽連。”

“啪。”劉不害重重的將酒樽杵到幾案上:“混賬。豈能如此說你祖父。”

劉健冷笑道:“嗬。我當他是祖父。他當我是孫兒嗎。若不是父親姓劉。我都不願意姓這個劉字。”

“胡言亂語。回房去思過。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出來。”

“孩兒很明白。咱們父子在淮南國就是個異類。誰都瞧不起。您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整個淮南國後悔。”劉健說完。轉身揚長而去。留下劉不害氣呼呼的坐在大堂裏。

被兒子硬拉著去蘇任那裏的時候。劉不害知道劉健的目的。實際上他也想看看蘇任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一見麵發現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劉不害的心就涼了半截。就算蘇任如傳言中的那般神通廣大。劉不害也不信蘇任對他們父子能提供多大的幫助。萬一不成。蘇任拍拍屁股走人。他們父子可沒地方去。

歎了口氣。劉不害痛苦的閉上眼睛。反抗的代價是很大的。當年他如兒子劉健那般大的時候。也血氣方剛的反抗過自己的命運。結果呢。看看他現在的尷尬地位就明白了。雖然他是劉安的長子。非但不能繼承王位。就連朝廷每年選取各郡國公子封侯。都沒有他劉不害的份。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依然被人稱為公子。聽上去格外那麽別扭。

“桂伯。您覺得健兒說的可行嗎。”劉不害一邊喝酒。頭也不回的問身旁站著的老仆。

“哎。”桂伯歎了口氣:“公子如今除了這座宅院還有什麽。就算小公子的辦法不行。大不了就沒了住處。但一旦成功。公子有可能是下一任淮南王。丟無可丟卻回報豐厚。公子為何不搏一把。”

桂伯是劉不害身邊的老人。是看著劉不害長起來的。這麽多年無論劉不害是順境還是逆境。桂伯始終跟隨。當年劉不害的母親餓死後。也是桂伯偷偷替其收屍。免得暴屍荒野。

“您是讚成。”

桂伯淡淡的笑了笑:“公子應該了解小公子。您剛才的話他會聽嗎。”

“嗬嗬嗬。這倒也是。既然如此就讓他折騰去吧。”

劉健一臉怒氣從家裏出來。翻身上馬在街道上一陣狂奔。搞的行走的百姓和兩邊的攤販雞飛狗跳。劉健的騎術很不錯。在這樣的地方縱馬竟然一人未傷。從他家門口開始一口氣衝出壽春城。引的百姓紛紛咒罵。但是都知道劉健是誰。喝罵之語僅僅停留在父輩。

壽春地處淮河與潁水相會之處。東北西三麵皆有大河阻攔。唯有南麵是一馬平川。雖然南麵相對平坦。卻也不是說是完全的旱地。江淮這塊地方從古到今就不存在絕對的幹旱。三裏一條河。五裏一條江。隨處可見小溪流。一鎬下去就有泉水都不奇怪。

劉健一直跑到小清河邊這才停下馬。呼呼喘著氣。狠狠一鞭抽在河邊的大樹上。鞭稍將巴掌大一塊樹皮抽的碎屑飛濺。劉健想大喊。卻又發不出聲。那一口悶氣憋在胸中堵的難受。

“啊……。”這聲喊叫洪亮有力。似乎要將胸中的鬱悶一口氣吐光。

“誰惹了小公子。讓小公子如此生氣。”韓慶站在劉健身後不遠處。抄著手靜靜的望著劉健。

劉健一回頭:“原來是衛先生。您怎麽也到這裏來了。”

韓慶笑了笑:“我家先生囑咐。若小公子出城就讓我跟過來看看。剛剛見小公子縱馬如飛。在下便追了過來。緊趕慢趕累了一身汗這才追上。小公子的騎術精湛。讓我好一通追趕。若再跑三五裏。在下就回不去了。”

“蘇先生。”

韓慶微微點頭:“正是。先生讓在下告訴小公子。隻要小公子信得過先生。一切事情都好辦。”

劉健忽然感覺天地之間一片光明。天藍了、水清了。就連剛剛被他抽了一鞭子的樹幹也變得好看了:“蘇先生需要我做什麽。”

韓慶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遞給劉健:“先生說。若小公子出城來到河邊就將這個錦囊相贈。回去之後打開看過自然就明白。”

劉健連忙停下要打開錦囊一探究竟的動作。恭恭敬敬的給韓慶施禮。又輕輕的將錦囊揣進懷裏:“在下記住了。請蘇先生放心。此事絕不會被外人所知。”

搞的這麽神秘蘇任是有用意的。既然所有人都把他當做高人。那就得有高人的姿態。神秘性是決不能少的。在淮南王那裏滔滔不絕。將所有淮南王的門客們說的啞口無言。又給劉健一個錦囊。這就是高人的做法。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故弄玄虛。

淮南王好文。文與酒天生就是一對。王府的酒自然也是好久。大漢的酒有個特點。越是好酒味道越淡。淮南王府的酒喝起來和後世的醪糟差不多。甜味比酒味更濃一些。蘇任之所以裝醉就是給劉安看的。既然自己那麽有學問。狂放一點也正常。若自己喝的少。甚至滴酒不沾就會讓劉安警惕。

喝了一肚子就。飯菜沒吃多少。回來之後直喊餓。大口吃著麵餅夾肉。這是蘇任最喜歡的食物。熱騰騰的麵餅夾上剛剛蒸出來的醃肉。吃一口滿嘴留香:“韓先生可將我的錦囊送給劉健了。”

韓慶點點頭:“劉健在家被劉不害罵了一頓。負氣縱馬出城。我便將錦囊交給了劉健。順便告訴劉健。先生知道他會出城。而且一定要等他出城才能將錦囊相授。”

“哈哈……。韓先生才是故弄玄虛的行家。這麽一來。劉健估計就把我當神仙了。”

“先生大才。就算被當做神仙也不為過。”

“吃你的麵餅夾肉。”

韓慶也拿著一個麵餅夾肉坐在蘇任對麵吃的正香。誰能想到以前是那麽謹小慎微的人。如今吃起來和粗漢差不多。

侯勇已經吃完了三個。扭頭還想再拿。卻發現黃十三將最後一個捏在手裏。於是乎。院子裏就熱鬧起來。蠻牛是搶東西的祖宗。抓著黃十三的手。先咬了一口。笑嗬嗬的道:“我都吃了。你倆還要嗎。”

黃十三和侯勇對望一眼:“要。”

蘇任吃了三個。韓慶吃了兩個。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三個老粗在院子裏折騰。

“先生給劉健的錦囊中是什麽。”

蘇任差異道:“你沒看。”

韓慶搖搖頭:“既然是先生給劉健的。在下不好偷看。”

蘇任歎氣道:“你可真不是個好密探。我現在擔心你會不會將天罡地煞帶進溝裏去。作為密探頭子。該有的好奇心實際上比你所謂的禮數重要的多。”

韓慶皺眉表示不懂。蘇任實在不願意給韓慶說後世那些間諜和特工傳奇。拍拍韓慶的肩膀:“以後再說吧。實際上裏麵也沒什麽。就一個字。破。能看出什麽全憑劉健的理解。隻要劉健動了咱們才好渾水摸魚。”

“破。”

“對。就是破。破罐子破摔。破而後立。不破不立等等都可以代表。”蘇任喝了口茶。接著道:“以我看劉健估計會鋌而走險。所以在必要的時候得提醒他一下。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韓慶拱手:“喏。若劉健選擇破罐子破摔呢。”

“他會嗎。”

韓慶一笑:“劉不害會。劉健年輕氣盛肯定忍不住。可劉健不過十**歲的孩子。還是晚輩。就算他鋌而走險。恐怕也翻不起什麽浪花。”

蘇任搖搖頭:“那不一定。現在劉健的後台是我們。我們的後台是朝廷。隻要明日咱們與劉不害聯手經商的消息出來。劉健父子就算是不想動也由不得他們了。三百金買個機會很劃算。”

韓慶大笑:“先生剛言讓我想起一片文章。戰國策中有個關於老虎和狐狸的典故。用在這裏倒是貼切。隻是不知道咱們是老虎還是狐狸。”

“應該是狐狸。看我精明的樣子就知道。”蘇任眯縫起眼睛。做了個狐狸的表情:“老虎是朝廷是陛下。咱們就是狐狸。隻不過這狐狸不為自保。卻要嚇人。兔子被欺壓這麽多年總算找到了狐狸做靠山。也會奮起抗爭一把。”

“隻怕兔子將林子攪亂之後。他自己也逃不了被吃的下場。”

“嗬嗬嗬。”蘇任嘿嘿憨笑:“在韓先生眼中我就是個黑心的奸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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