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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任無所事事,又下著雨,連他最喜歡的一項活動,去院子裏大樹下乘涼喝茶都幹不成。既然去不了院子裏,那就在大堂門口擺上桌椅,一邊品茶一邊看著門外的雨景。淳於意今日也閑下來,就坐在蘇任對麵,兩人靜靜的看著門外。

南方的雨有一個特點,若要下的時間長,必定是蒙蒙細雨,有時候一下就是十幾天,大半個月。天上烏雲密布,十幾天都看不見太陽的樣子。若要雨勢大,時間就會斷。有時候狂風大作,急促的大雨傾盆而下,用不了一刻鍾,地麵上便溝壑縱橫,到處是雨水衝刷的溝壑。

然而,無論是細雨還是暴雨,到了雨季你同時都會感受到。老天就像孩子一樣,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前一刻豔陽高照,下一刻便是傾盆大雨;前一刻傾盆大雨,一轉眼又是三五天的蒙蒙細雨;前一刻細雨蒙蒙,下一刻太陽又露出腦袋,總之沒人能找到規律,全憑上天的心情。

今天就是這個樣子,從蘇任眼前望過去,山梁上應該是細雨蒙蒙,那裏被雨霧籠罩,如同一股仙氣圍繞其間。半山腰有一圈金黃色的光帶,不用猜就知道,雲彩給太陽開了個後門,讓他看一眼十幾天都沒看見過的大地。山腳下正在下暴雨,屋簷上的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落到地上。從蘇任的角度看過去,好似一片由珍珠串成的簾子。

“這雨下的還真奇怪,分成三節,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換的如此離奇?”淳於意手捧熱茶,舒服的靠在太師椅上。

蘇任微微一笑:“沒什麽奇怪的,一共三片雲,頭一片含水少,所以雨就小,第二片含水更少,幹cuì就不下,第三片,就是咱們頭頂的這片含水量多,所以下的雨就大了些。”

“你是說,頭頂上的雲彩裏麵有座湖?”

蘇任哈哈大笑:“雖然不能說有座湖,應該差不多,其實那些雲彩就是用水做的。”

淳於意不以為然,連連擺手:“這怎麽可能?白色的雲彩,輕如鴻毛,這一顆顆水滴豈能漂浮餘上?你小子該不會是胡亂哄騙我老頭子吧?”

“小子豈敢?若有機huì你老上天一看便知。”

“混賬話!”淳於意嗔怒:“白雲漂浮於天空之中,遊蕩於山巔之上,恐天xià間最高的山脈也未必能觸及,老頭子豈能上去?難不成你要造一條長長的梯子送我上去?”

“我可沒那本事,再說天xià也沒有那麽高的大樹不是?”蘇任狡黠一笑:“若是先生真想上去,我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說來聽聽!”

蘇任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一老一少在屋簷下說著上天的事情,絕對是愜意非常。就在他們所望的山中,一群衣衫襤褸的越人正翻山越嶺而來。這些天雖然下雨,難民營依然有大量的越人湧入,所有人忙的不可開交。早到的有官府分配的茅屋,晚來的隻能自己動手。現在的難民營已經比蘇任剛建起來的時候擴展了一倍還多,山道兩旁擠滿了人,一座座茅屋連過去,比會稽城都熱鬧。

從下雨說到上天,自然也能從上天說到難民身上。正所謂醫者父母心,淳於意上了年紀,又增添了些悲憫之心。他輕歎一聲:“老朽這些天看那些越人,真是辛苦,好端端的百姓,竟然被逼迫著翻山越嶺來到這陌生之地,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恐怕誰也不願yì背井離鄉,可否告訴老朽你到底在嶺南做了什麽?”

蘇任喝了口黃十三剛剛倒好的茶,笑了笑:“先生隻看見越人的苦難,卻沒有看見他們的美好?在嶺南之時他們吃穿用度什麽樣?來到咱們漢地,即便是難民營中也比他們以前過的好。”

“這是狡辯,總歸背井離鄉,生路無依,就算過的再好又能如何?”

“先生這麽說就不對了。”蘇任搖搖頭:“常言道,人挪死樹挪活,越人為何屢屢侵犯我大漢,還不是因為他們生活的地方困苦,想要找個更好的生存空間?然而他們隻是一味搶奪,從來沒有想過來漢地生活,小子我如今給了他們這個機huì,難道不好嗎?”

“你當真能讓那些越人全都好好的活下去?”

蘇任點點頭:“先生不信我?自從第一名難民來到漢地以來,可曾有人餓死?”

“那倒沒有。”

“這不就結了,我能讓他們來,自然有安置他們的辦法,沙坪的新城與其說是為會稽人所建,倒不如說是為了這些越人,先生可以算算,整個會稽才多少人?我建造的大城就裝這點人是不是多餘了?還有,江淮之地也是真的,那裏共有荒地五萬傾,能容納多少人?”

“越人困苦,所以才危害我大漢邊陲,既然小子奉旨處理此事,便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天xià沒有了越人,越人還怎麽變成大漢的心腹之患?現在看上去,嶺南血雨腥風,那也是為了讓越人獲得新生,咱們都往前看,等到一切好起來的時候,再開拓嶺南不遲!”

“還要開拓嶺南?”淳於意驚yà道。

“為什麽不呢?嶺南雖然蠻荒,那是因為越人不懂治理,哪裏河流縱橫,土地肥沃,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隨便撒些東西,都能有可觀的收成,先生不要驚yà,小子把話撂在這裏,如果嶺南開拓的好,會成為我大漢的另一個糧倉!”

淳於意閉上眼睛,想xiàng著蘇任描繪出來的景象。到處是田地,到處是莊稼,村落相間其中,阡陌縱橫,那是何等美妙,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淳於意腦中,他望著蘇任:“為何不讓越人自己開拓他們自己的地方?”

蘇任笑道:“先生還是著像了,越人開脫出來的隻會是越地,我們漢人開脫出來的才是漢地!”

“哎!”淳於意長歎一聲,伸手拍拍蘇任的肩膀:“你先是一個大漢官吏,下來才是一個聰明的小夥子。”

一陣風吹來,將屋簷的雨水卷進來,弄了蘇任和淳於意一身。淳於意還好,蘇任氣壞了。本來很舒服的場麵,全被這陣風攪合了。但又不想退回去,隻能然坐在原來的地方生悶氣。黃十三麻利的找了一塊抹布,將桌麵上的雨水擦幹淨,重新將茶壺和茶碗擺好。

公孫賀披著蓑衣從院門外進來,一上台階,就如野狗一樣開始抖動自己的身子。蓑衣上的雨水被甩的到處都是,又濺了蘇任一身。蘇任非常生qì,公孫賀卻哈哈大笑。

端起蘇任的茶碗便一口喝幹:“我們在外麵忙死忙活,你卻在這裏喝茶聊天,這樣的長史真不稱職。”

“不想幹就滾蛋,老子又沒求著你!”

“正好,剩下的事情交給小金子和石寶,我也休息兩天。”

“你又想幹什麽?”蘇任看著公孫賀。

公孫賀歎了口氣:“這地方太荒涼,本公子可是從國都來的,再住下去就要瘋了,回會稽休息兩天再來不行嗎?”

淳於意望著公孫賀,將一塊幹布扔給他,對蘇任道:“公孫公子這兩天的確很賣力,幾乎天天都在營地裏,人口一多,什麽事情都出來了,若是沒有他坐鎮,僅憑那些校尉、縣尉恐怕不行,越人太過凶頑,很不好管。”

“聽聽,終於有人肯說句公道話了!”公孫賀衝著淳於意拱拱手:“你還是趕緊給那些人找些事做吧,要不然營地非亂不可,已經有好幾處營地出現了問題,又不敢下狠手整治,再來人我也摁不住了。”

蘇任點點頭:“這的確是個問題,但現在是雨季,就是有活也沒法幹。”

公孫賀冷笑道:“我不管,哪怕讓他們去搬石頭都行,千萬別給他們留下力氣,你是長史,若真出了亂子,朝廷怪罪的肯定是你!”

蘇任擺擺手:“讓我想想!”

蘇任冒雨親自去幾個難民營考察了一番。隨著人數越來越多,閑下來的人精力充沛,就好比無事可幹的一群公牛,有力氣沒地方用,便會相互頂牛。有時候力道把握不好傷人在所難免,隻要有人受傷,來自不同部落的人便會起衝突,進而演變成一場毆鬥。

如何讓這些人將多餘的力氣放出來是個問題。雨季一時半會不會結束,留在這裏的時間至少還有一個月,越人內部的毆鬥還好,若是引起越人對漢人的不滿,那就是大問題。

蘇任思前想後,一個辦法從他的腦子裏冒了出來。力氣太多,那就讓他們浪fèi力氣,相互之間愛比鬥那就給你們比鬥的機huì。整整用了一下午時間,蘇任寫出了長長的一份計劃書。

公孫賀輕輕展開,頭幾個字就讓他摸不著頭腦:“運動會!這是個什麽玩意?”再往下看,公孫賀越看越有興趣,等他看完,再看蘇任的時候滿臉的不敢相信:“這就是你說的辦法?有用嗎?”

蘇任搖搖頭:“不知道,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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