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到來,讓一切都停了下來.沙坪工地沒法幹活,江淮的船沒法開過來。就連難民營的越人也變的無所事事,打架爭吵也多了起來。

不過蘇任不擔心,雨季總會過去,沙坪的工地還會重新開始,江淮的船冒雨也能過來,難民營的那些事自有卓老七一般的人去處理,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出大問題。唯獨嶺南的戰事有些麻煩。

雨季讓林莽變得難行,打仗更加不可能。所以越人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停戰,這讓蘇任有些鬱悶。不打仗就意味著不死人,不死人那些還沒逃出來的越人便有了喘息的機會。雨季至少得一個月才能結束,這麽長時間,誰也不敢保證越人之間會有什麽變化。

搓著雙手,在屋裏踱了兩步:“通知及時雨,讓他來見我!”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阿巽如約而至。滿身的泥巴和傷痕,好像從地獄裏鑽出來的惡鬼,再加上臉上長長的刀疤,看上去更加可怕。

蘇任倒背雙手,站在一塊大石上,整個地麵就是一片泥塘,隻有這裏還能站腳。不知道蘇任是怎麽來的,兩隻靴子竟然沒沾染上一絲泥,全身上下也幹爽的令人羨慕。

身旁隻有黃十三一個人,但是阿巽知道並不意味著蘇任對他放鬆了警惕。蘇任這個人向來很小心,從不會對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徹底放心,除非這個人從此之後一心一意,或許在那人死的時候,蘇任會在棺槨旁歎口氣。

不等阿巽跪倒行禮,蘇任擺擺手:“不用行禮了,站著說話!”

阿巽沒有執拗,規規矩矩的站好。

蘇任問道:“人手撤退的如何了?目前還有多少人留在嶺南?”

“已經撤出大半,若不是這場大雨,能撤走三分之二,目前尚有三十人留在嶺南繼續監視。”

“好,暫時停止撤離!”

“諾!”

蘇任想了想:“智多星還在嗎?”

阿巽猛然抬起頭,又慌忙低下腦袋:“智多星還在黃悅身邊,正在尋找合適的機會撤離。”

“派人告訴智多星,讓黃悅動起來,雨季來的很不是時候,越人紛紛罷兵,這不行,等雨季結束需要幾個月,那時候若三家達成什麽條件,咱們的辛苦全都白費了,趁著雨季讓黃悅迅速擴張,刺激一下越人,讓他們也動起來。”

“諾!”阿巽連忙答應:“先生的意思是對誰動手?”

“嗯……!西毆吧!他們的地盤處在南越和雒越之間,他隻要不想停下來,另外兩家就別想停,留下的人也別閑著,要不斷的製造事端,讓各部鬥起來為止,還是那句話,以自己人的安全為要,不可勉強。”

“諾,小人記下了!”

南越王趙胡斜靠著軟墊上,肥胖的身子坐的時間長了很不舒服,左右侍女手裏提著巨大的芭蕉葉子給趙胡扇風,就這樣他依然滿身流汗。下了一場雨,天氣沒那麽熱了,隻是趙胡太過激動,做了幾個和他滿身肥肉不相稱的動作,這才弄了一身汗。

趙胡生著悶氣:“怎麽了,都說話呀?啞巴了?”

沒人接話,趙胡更加生氣,抓起桌案上一隻白玉盤扔出去,狠狠的砸在地麵上。上好的白玉圓盤頃刻間四分五裂,碎成了八瓣,若是讓後世那些考古學家看見,必定滿身流血,恨不得自己剛才就是地板。

呂嘉咳嗽一聲,站出來對趙胡行禮:“大王,雨季到來停戰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算起來也打了不少日子,雖然沒能占領閩越全境,倒也占了多一半,此次雒越和西毆聯袂而來求和,若是他們進獻的禮物還看的過眼,下臣以為也該到了罷兵的時候。”

趙胡喘著粗氣:“國相,你當初可是親口保證能拿下閩越全境,如今隻一半,是功勞還是罪責?”

呂嘉一愣:“大王……”

趙胡擺擺手:“趙宇有損我南越威名,胡亂指揮,導致大軍損失慘重,從即日起罷除其飛虎營統領一職,就這樣了,你們都退下吧!”

“大王,趙宇將軍為南越出生入死,萬萬不可罷黜,否則軍心不穩,南越危矣!”呂嘉並沒有走,而是據理力爭。國相沒走,其他朝臣便不能走。有幾個心眼活的慌忙出列,跪在呂嘉身後:“大王三思,國相所言妥當!”

越來越多的人複議呂嘉的說法,趙胡的眉頭緊皺,惡狠狠的看著滿地的人,黑著臉一句話都不說。昨日有人告訴他,呂嘉有謀反的心思,他還不信,今日看來即便沒謀反,也已經是在逼迫他。小小的一個試探,讓呂嘉的嘴臉展露無遺,趙胡心中那叫一個恨。

後宮裏的妃子全被趙胡攆了出去,一招手叫來自己的心腹:“去將先生請來!先生說的太對了,呂嘉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內侍不敢怠慢,很快將一名身穿長袍,腰懸長劍的中年文人請了進來。這人器宇軒昂一看就是個很有學問之人,腰間又配著長劍,想必武藝也不弱。這般能文能武的人怎麽就是個漢人?若是他是越人該有多好?趙胡見來人進來,心中不免有些臆想。

“小人公孫月生拜見大王!”

趙胡親自將公孫月生扶起:“先生多禮了,先生果然大才,一條小計就讓本王看清了呂嘉的嘴臉,若不是先生,本王恐怕還被埋在鼓裏。”

公孫月生手捋須髯:“權臣皆如此,呂嘉是三朝元老,又有自己部落的支持,仗著大王對他的信任,做出這種事情不算稀奇事,現在的問題是大王準備怎麽辦?此次雒越與西毆來使先去了呂嘉府上,這才求見陛下,小人也派人探聽過虛實,可惜呂嘉防範嚴密,不知道商議了什麽,隻是後來覲見陛下的時候,送上來的禮物沒有他們拉進城的多。”

“先生的意思是,呂嘉克扣雒越和西毆對本王的貢品?”

“小人無根無據不敢亂言,隻是說說而已。”

“哼!好你個呂嘉,本王視你為心腹,你竟然如此對待本王,來呀!”

“大王且慢!”公孫月生連忙攔住趙胡:“小不忍則亂大謀,呂嘉雖然可惡,可他手裏掌握了南越半數軍兵,若逼迫太甚,或許會對大王不利,還請大王三思。”

趙胡想了想,長歎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坐墊上:“先生以為該怎麽辦?”

公孫月生喝了口水,看著趙胡說了兩個字:“打仗!”

“打仗?”

“正是打仗,大王可派呂嘉的人馬再去閩越,隻要其餘雒越和西毆交手,無論誰勝誰敗對大王都是好事,那時再收拾呂嘉不是輕而易舉嗎?”

這一次趙胡考慮了很長時間。趙胡很胖,卻不傻。打仗的副作用有多大他心裏非常清楚。大雨來臨之前的那場戰爭,幾乎拖住了南越一半的人手,差一點便誤了農時。若還要打仗,不知道那些剛種下的莊稼還能不能收到手裏,明年變成了荒年,他趙胡該怎麽治理南越?

“先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公孫月生搖搖頭:“沒有了,這是唯一的辦法,隻要擒住反叛,南越至少會保持十年和平,以大王的智慧,想把南越治理的井井有條,不過是舉手之勞,除掉呂嘉才是大王坐穩皇位的必要條件。”

見趙胡沒有反應,公孫月生接著道:“當然,大王也可留著呂嘉,這就好比在身旁留了一柄寶劍,稍稍挪動一下身子,就有可能是身死人亡的下場,孰輕孰重大王應該能分辯的清楚。”

“好,本王知道該怎麽處理,明日便下旨讓飛虎營和獵豹營立刻出發。”

兩人一直說到後半夜,這才不情願的散去。回到房內,公孫月生一連灌了好幾口水,正喝著卻發現背後有人,連忙回頭,一名蒙麵男子就坐在他的房間裏。手裏提著柄短刀,映射著油燈,觀察短刀對燈光的反射。

公孫月生一眼就看見那人右眼上的疤痕,立刻翻身跪倒:“哥哥來了!”

那人點點頭:“先生對你的能力很滿意,讓我來告訴你,隱藏幕後讓趙胡與呂嘉決裂,隻要他們開始動手立刻撤離,我已經讓病白起、霹靂火留下相助,萬萬不可大意,呂嘉不好對付。”

公孫月生嘿嘿一笑:“多謝先生觀念,請哥哥告訴先生,小人的入雲龍之名不能白得,此事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阿巽點點頭:“很好,等著你的好消息,告辭!”一轉身隱藏進黑影裏,不見了蹤影。

下雨這段時間,最忙的就是阿巽,他往來於嶺南和漢地之間,將嶺南的消息告訴蘇任,又將蘇任的命令傳達給自己的手下。越人進入了難得的休戰期,他們反而更忙碌了。蘇任的計劃到底是什麽樣子,阿巽從蘇任下達的一道道命令中多少也猜到一些。蘇任的計劃很大,阿巽便更加小心。

幾部越人都有他們的暗樁,一起啟用這還是頭一次。以前暗樁隻作為探聽消息的探子,現在倒好,搖身一變成了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在安排這幾名暗樁之初,蘇任親自挑,現在看來蘇任當初是多麽用心,從幾人的綽號上就能看出端倪,他們是:智多星、神機軍師、入雲龍、笑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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