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驛館已經鬧翻了天,代王突發急症,驛館上下都是膽戰心驚.驛館的醫官束手無策,派去稟報皇帝,請太醫的人一去不返,大家都不知道怎麽辦。

濟川王劉明大怒,一把抓過驛丞:“怎麽太醫還沒到?說,是不是你們有意拖延?”

驛丞嚇壞了,連忙擺手:“大王息怒,小人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拖延,若代王有個什麽閃失,小人全家都會沒命,小人立刻去,親自去!”

長沙王劉發拉住要動手的劉明:“不管他們的事,代王是中毒了。”

“中毒?誰?”劉明瞪著眼睛,眼角似乎都要破了:“光天化日,天子腳下,誰敢給我等諸侯王下毒?”

劉發搖搖頭:“醫官說的,還說這毒很厲害,一旦發作,幾乎……”

“來人,把驛館所有人都抓起來,二哥回來之後隻喝了幾杯茶,把那個奉茶的家夥看好了,我要親自審問!”劉明沒聽完劉發的話,急匆匆的找人安排。

驛館裏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驛館對麵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見,自然也看不見牆頭那一雙幽暗的眼睛。蘇任趴在牆頭看了半天,順著梯子下來。茅草屋被稍微收拾了一下,裏麵的老鼠、蟑螂等原住民早已經搬家,在幾個惡人麵前,弱小的他們隻能屈服。

蘇凱躺在靠牆的地方呼呼大睡,冷峻和來福出門去了,黃十三還在監視,隻有霍金蹲在屋裏烤火。為了避免光亮讓外麵人看出來,火堆很小,就算穿過屋子,也會被四周的圍牆遮擋住。

蘇任搖頭歎氣的進了門:“還是大王好,四個大王的護衛加起來幾百人,這麽大股勢力在長安也隻有南軍能應付,京兆尹根本不放在眼裏。”

“人多有個屁用,這裏是長安,他們就在驛館中猖狂一下,要是出來,自有人收拾!”霍金往蘇任跟前挪了挪:“咱們不就收拾了好幾個了,從剛才到現在,出來了三撥人,全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蘇任看著霍金,霍金的身體雖然長大了些,到底還隻是個孩子,讓霍金幹這事蘇任也是經過考慮的。十幾歲開始殺人,這在後世絕對難以想象,但是在大漢朝,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的時代,十幾歲結婚,十幾歲做父親,十幾歲殺人,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

“你殺了幾個?”蘇任問霍金。

霍金嘟囔著嘴:“二哥不讓我去,蘇凱剛出去了一趟,現在二哥和來福去了。”

兩人正說話,冷峻和來福回來了。兩人都穿著黑衣,淡淡的血腥味隨風飄進來。盡管他們很小心,衣服上還是帶著血漬。一頭紮到火堆邊,拿過裝水的皮囊,仰頭一陣猛灌。冷峻喝完交給來福,來福也不嫌棄,放在嘴裏就喝。

“行了,人都回來了,咱們就回去吧!”蘇任起身拍拍屁股:“來的時候接到消息,事情已經成了,就算神仙下凡也無濟於事,在這裏蹲了三天,也該回去了,小金子去叫老黃回來,記著,走的時候把這裏收拾一下。”

出了院門,一匹馬從巷子口衝了過去。借著驛館的燈火還能看清,騎馬的是驛丞。一個迎來送往的驛丞,能有這樣的騎術的確不多見。霍金連忙抓起弓弩。

蘇任伸手按住:“不用了,也該讓皇帝知道了,要不然會有人起疑心的。”

驛丞的馬一閃而過,鑽進黑暗中,隻留下一長串馬蹄聲。幾個人按照計劃好的路線,找陰暗的角落,巡邏兵卒少的街道走,來來回回的穿梭,走走停停。直到後半夜才輾轉回到家裏。回到自己的屋子,蘇任伸了個懶腰,外套還沒脫下,就聽見了敲門聲。

“誰?”

“先生,宮裏的內侍來了,陛下召您!”

“等著!”

麻利的脫了外袍,披在身上,又脫了鞋,鬆開整齊的頭發,光著腳打開門。門外劉高挑著燈籠,身後站著一名內侍。這內侍是建章宮的,蘇任見過,好像叫什麽劉吉慶。上了年紀,皺紋對壘,平時就跟在皇帝身邊,不苟言笑,無論對誰都是一本正經,哪怕在劉徹麵前也一樣。

蘇任連忙行禮:“老內侍來了,在下失禮,請勿見怪。”

劉吉慶板著臉:“陛下有旨,請蘇議郎立刻趕到驛館,車就在外麵,還請蘇議郎快些。”

“老內侍稍帶片刻,我這就來。”

重新回到屋裏,蘇任搖頭苦笑。按照他和劉徹商量的計劃,叫他去驛館,那就說明代王已經不行了。那個驛丞的腳力還真快,劉徹的反應也不慢。蘇任在想,去了驛館怎麽說才能將懷疑降到最低,完全沒有那是不可能,隻要其他幾個諸侯王不敢肯定就好。

一路無話,剛到驛站門口,劉明竟然替蘇任揭開車簾:“快!陛下說你得醫術很不一般,連死人都能救火,這一次我二哥就靠你了!”

蘇任一笑:“陛下謬讚了,我隻懂些粗淺的,但不知代王現在如何了?”

“哎!”一邊往裏走,劉明一邊歎氣:“別提了,上吐下瀉,吃什麽都沒用,這才過了幾個時辰,看上去老了十歲。”

“怎麽如此厲害?可查出病因?”

劉明搖搖頭:“說是中毒,可怎麽會中毒呢?下午在宮裏吃飯的時候都好好的,二哥本就沒怎麽吃,就吃了一盤子黃花菜,那東西我也吃了。”

“中毒?”蘇任驚訝道:“誰這麽大膽敢給代王下毒?謀害大王是要滅九族的!”

“驛館裏的上上下下我都看過來,沒有絲毫頭緒,那些庸醫隻說中毒卻無能為力,我看他們隻是用這話搪塞而已。”

劉登的房間是驛站最好的一間,不僅麵積大,布置和所用之物都是從宮裏拿來的。靠後牆的榻上,劉登閉著眼睛躺著,一張臉蠟黃蠟黃,嘴巴微張,胡子抖動。一看就知道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

劉徹、劉發、劉勝都在,榻邊還有幾個奴仆和禦醫。劉明分開人群,開始大罵:“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都給我滾!”

蘇任先向劉徹行禮,偷偷觀察了一下劉徹的臉。焦急,絕對的焦急,眉頭深皺,眯縫著眼睛,擺擺手:“別拜了,救人要緊,代王千裏迢迢來看朕,朕決不能讓代王出事!”

劉發打量了蘇任一眼:“有勞蘇議郎了,還請快看看二哥。”

榻邊的禦醫被劉明拳打腳踢的攆走,拖著蘇任來到榻邊。蘇任深吸一口氣,翻了翻劉登的眼皮,瞳孔已經放大。又看了看劉登的舌頭,根部一片漆黑。閉上眼睛,探出三根手指搭在劉登手腕處,脈搏倒是還有。蘇任靜靜的坐在榻邊,無論是外行還是內行都覺得蘇任這是在診治,實際上蘇任隻不過裝裝樣子。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摸完了左手摸右手,房間裏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等著蘇任的決定。蘇任救了衛夫人母女的事情,在宮中已經傳開,怎麽救的沒人敢說,反正就是救了公主。僅憑這一點,那些禦醫就不得不佩服。

王禦醫見蘇任診斷完畢,將劉登的手重新塞回被窩:“蘇議郎,您覺得代王……”

蘇任慢慢起身,從奴仆手裏接過手帕擦了擦手,歎了口氣搖搖頭:“陛下,諸位大王,代王的確是中毒,這種毒很厲害,已經入了骨髓,若是再早半個時辰,我倒有辦法試一試,現如今……”

蘇任的話沒說完,不用說也知道蘇任想說啥。幾個太醫長出一口氣,蘇任都這麽說,那就說明他們沒有判斷錯。在蘇任麵前,行醫幾十年的老禦醫竟然都不相信自己了。

“二哥……!”劉明撲倒在劉登榻前,嚎啕大哭。緊跟著劉發、劉勝也是一般。劉徹用袍袖擦了擦眼角:“沒有一點辦法了?”

蘇任搖搖頭:“微臣無能為力,若是家師在或許還有可能,可惜家師已經過世好幾年了。”

劉發哭了幾嗓子,起身問蘇任:“可知是什麽毒?”

“此毒名曰鶴頂紅,不過與仙鶴沒有任何關係,那是一種礦石,顏色鮮紅,奇毒無比,乃是世間第一巨毒,隻要吞下,用不了一時三刻就會毒發!”

“鶴頂紅?”王禦醫連忙道:“小人也看過不少醫書,怎麽沒有聽過這樣的名字?”

“沒聽過有什麽奇怪的?當年我與家師遊覽天下時,還是在一處金礦作坊見過,冶煉金礦石時冒出的白煙就是鶴頂紅,其實此物並非紅色,而是含有它的礦石紅潤鮮豔,猶如鶴頂,這才取名鶴頂紅。”

“哦!多謝蘇議郎賜教!”禦醫們紛紛拜謝。

蘇任說完,轉身的時候正好瞥了劉徹一眼,劉徹眼睛一眨,也對蘇任的解釋很滿意。

既然確定劉登真的中毒,劉明哭的更凶了。到底是親二哥,比起劉徹、劉發、劉勝這幾個堂兄弟更進一層。哭了多時,劉明忽然起身,跪倒在劉徹麵前:“陛下,有人暗害二哥,臣肯定陛下查出此人,為二哥報仇!”

劉徹將劉明拉起來:“三哥不說朕也會做,代王也是朕的二哥,朕在這裏保證,不查出此人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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