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就像一個死地,至少對蘇任是這樣。本打算休息一夜,誰料這一住就是四天,無論是騾馬還是人員,全都被困在這裏,那都去不了。

第一天是盜匪們來辭行,要去羌地的人數比蘇任預計的要好的多,來的那群盜匪頭領,十成中有八成願意去羌地,而且他們已經推舉好了大頭領和二頭領。蘇任勉勵了幾句,並保證他們的家眷在蜀郡會得到很好的照顧,這些人便雄赳赳氣昂昂的去給蘇任賣命了。

第二天,下了一天的雨,山路難走,又有大人孩子和牲畜,下山就更加不易了。雪上加霜的是,路被雨水衝毀了,別說騾馬,就連人都沒辦法走。無可奈何之下,蘇任掏錢,聘請那些留在劍閣的山匪幫忙修路,一折騰又是一天沒了。

坐在劍門關的大堂裏,蘇任唉聲歎氣。明明看了黃曆還請人算了卦,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打定注意,回去之後就要砍了那個在西市算卦的瞎子,這家夥信口胡謅,沒有一點準頭。

到了第三天,雨非但沒小還越來越大。蘇任擔心昨天修的那段路再出問題,便帶著黃十三和贏廣濟前去查看。雨很大,穿了蓑衣和沒穿一樣,渾身上下被淋了個透心涼,山風一吹冷的人直打哆嗦。因為蘇任的大名,山匪們幹活很賣力,上好的鬆油火把將工地照的亮堂堂,幾百人正在雨中拚命幹活。

一名雄壯的漢子來到蘇任麵前,對蘇任施禮:“蘇先生放心,明日一定將路修通,如果不通,我們背先生下山!”

蘇任笑了笑:“沒事,這麽大的雨,讓大夥休息一下,已經耽擱了三天,不在乎多耽擱幾天,弄些薑湯讓大家暖暖身子,我也派人去劍閣縣買些酒肉,不能讓大夥餓肚子。”

“謝先生!”那大漢轉身,對修路的眾人吼道:“都聽著,先生已經派人去劍閣縣買酒肉,加把力氣天亮之前把路修通!”

“好……!”山匪們本來就是莊稼人,幹活不算什麽難事。又有工錢還有酒肉,幹起活來就更賣力。

土山有土山的好處,莊稼和樹木長的好。自然也有壞處,大雨之下很容易出現滑坡和泥石流。前麵的路剛修通,一陣大雨,雨水裹挾著泥土又給淤塞起來。已經被挖成十幾丈懸崖的山梁,站在下麵看的人眼暈。好說歹說,讓修路的山匪停下來,蘇任搖頭歎氣的往回走。

贏廣濟道:“我終於知道蘇兄為何能做出這麽大的事情,對素不相識之人都能以己推之,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嗬嗬!”蘇任笑笑:“沒辦法,我這人心軟,這是個缺點。”

“隻有那些有大智慧和胸懷天下的人,才會這樣心軟,不知道蘇兄屬於哪一個?都說蘇兄的師父是神仙,我看這傳言倒也有幾分真,在我看來隻有神仙才會教過人的智謀和胸懷天下的大義!”

“我哪一個都不屬於,隻是不願再在劍門關耽擱,僅此而已!”

贏廣濟笑笑:“難道蘇兄還不願意說實話?我們的二長老可是真的去了極北之地,正如蘇兄所言,那裏苦寒之極,據他信中所言,那地方絕不會有人,可蘇兄卻知道,這不得不讓人奇怪!”

“怎麽?你也想去?”

贏廣濟搖搖頭:“不,當年先祖因求仙問道屢屢被騙,後來更是因此而崩,贏氏後人曾立下重誓,絕不再相信神仙的傳言,就算真的有神仙,我也不會相信。”

“那你問什麽?”

“好奇而已!”贏廣濟笑了笑:“世人總是對未知比較好奇,我也在世人之列,《山海經》我看過,所描繪的情形無不讓人震撼,若能得到驗證也是不錯。”

“你還是想去!”蘇任一笑:“說實話,我也沒有真正去過,隻是聽說而已,若是那天要去的話,可帶上你!”

“蘇兄就不怕有去無回?”

“哈哈哈……”蘇任大笑:“你們的二長老不聽我的話,非要在深秋前往,那地方本就苦寒,那個時候去自然更加寒冷,況且他們準備不足,就算全部死在那裏也沒什麽奇怪,你可以放心,跟著我不會讓你死在那裏。”

“一言為定!”

蘇任點點頭。

回到劍門關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除了幾個放哨的護衛,其他人應該都已經休息。劍門關雖破,遮風擋雨倒也可以。熊熊的篝火就在大堂裏,剛剛踏進大門,黃十三一把抽出兵刃,擋在蘇任身前。

篝火旁邊有個人,很魁梧,背對著大門,寬闊的後背將整個大門遮擋住,身邊放這個酒壇子,長長的影子一直拖到院中,一動不動的坐著,不知道正在幹什麽。霍金帶著幾個護衛就站在門外的雨中,弩箭已經上弦,一臉警惕。

慢慢退到蘇任身旁,給蘇任使了個眼色。蘇任看了兩眼:“誰?”

霍金沒說話,冷峻和蘇凱從陰影裏走出來。兩人躲了很久,衣服已經被雨水淋濕。冷峻道:“一個本該死了的人!”

“哦?到底是誰?”

“是我!”聲音很熟悉:“沒想到吧?我能從那地方活著回來,你讓我們去的時候,恐怕想著我們全都會死在那裏?一個差點死了的人,偷了你幾隻烤雞和一壇子酒,沒必要搞這麽大陣仗吧?”

那人慢慢的轉過身子,手裏正拿著一具啃剩下的烤雞,嘴裏麵鼓鼓囊囊,吃的不少:“我們一共去了五十三個人,活著回來的隻有我一個,剩下的人全都死了!不過你也沒騙我,真的有五彩炫光,長老臨死都是笑著,想必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是你!”蘇任大驚,連忙後退兩步,扭頭看向贏廣濟。這家夥真是個烏鴉嘴,回來的路上,說起去北極的事情,剛回來就碰見了荊棘。

荊棘點點頭:“我來就是告訴你這件事,若想殺你,剛才在修路的地方就能殺了你,不用等到現在。”

“荊壯士,好久不見!”蘇任鬆了口氣,這才慢慢從黃十三身後轉出來,臉上帶著笑容:“我勸過你們長老,可他不聽我的,你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為此咱們就得喝一杯。”

荊棘抓過身旁的酒壇子,一揚脖灌進去一大口:“還是你的酒喝著舒心,大半年都沒喝過這麽好的酒了!”一腳將放在身旁的包袱踢給蘇任:“這是給你的,也是我的見證!就算我還了你的飯錢。”

贏廣濟和荊棘雖然都是烏木崖的人,相互間並不認識。聽兩人絮叨了半天,大概猜出了荊棘的來曆。上前撿起那個髒兮兮的包袱,打開一看,是一張獸皮。白色的,沒有一根雜毛,在火光下放出耀眼的光芒。

“這,這是白熊皮?”

“是個識貨的,不錯,正是白熊皮,我們五個人合力才將這個畜生殺死,看清楚箭矢是從眼睛射進去的,沒有傷到一點皮毛。”荊棘望著贏廣濟,打量了半天,問蘇任道:“你這大半年也沒閑著,手下的人越來越多了,看來以後見到你得躲一躲!”

“哈哈哈……,荊壯士可是我的朋友,我的家門永遠向朋友敞開,下次來走正門就好。”

贏廣濟貪婪的看著白熊皮,又望望荊棘:“在下贏廣濟,烏木崖大長老麾下左庶長,不知……”

“哦?”荊棘不解的望著蘇任:“烏木崖的人?”

蘇任笑笑:“都是我的朋友,和荊壯士不打不相識,和贏公子有並肩作戰的情義,說起來,我和你們烏木崖並不是敵人。”

蘇凱黑著臉,一步步的朝荊棘靠近。他是大漢朝廷的忠實走狗。所有大漢的敵人,都在他的處理範圍之內。烏木崖是先秦餘孽,不殺贏廣濟已經給足了蘇任麵子,這回又來一個,豈能放過。

一根雞骨頭突然砸在蘇凱的腳麵上,荊棘衝他笑笑,又將腦袋轉過去對蘇任道:“不管是敵是友都和我無關了,我已經死過一次,這一次能活著回來,再也不想攙和進任何事情中,隻想著找個地方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告辭!”

“你去哪?”荊棘說走就走,蘇任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消失在了雨霧中,爽朗的笑聲中隻有三個字,劉家寨。

劉高說荊棘偷了五隻雞,可留在火堆旁的雞骨頭連一隻的都沒有。除了那些實在咬不動的大骨頭之外,其他的東西,全都被荊棘吃了個幹幹淨淨,可見荊棘有多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

贏廣濟一直對那件白熊皮非常感興趣,從撿起來就再也沒有放下。霍金一把從他懷裏奪過來:“這是荊棘送給我大哥的!”

贏廣濟一愣,旋即笑笑:“這個荊壯士真是個高人,蘇兄為何不將他留在身邊,能殺死白熊,還能從那地方回來,定有非凡之處。”

蘇任一笑:“贏公子若是看上了,盡管去招攬,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凡是跟著我的兄弟都是自願的,既然荊棘沒有意思留下,就不會強迫他。”

“好!蘇兄光明磊落,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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