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眼看著就要入冬,劉文沒有出來找事,這讓蘇任很舒服。

蜀郡靠近南方,下雪有點不大可能。幾場冷雨過後,冷颼颼的西風從高原上吹下來,灌進屋子裏,將火盆裏的火苗吹得左右搖晃。即便是穿上厚衣服還是凍的不願出去。

對於農業社會來說,冬天就是一個休息的季節。水田裏的水已經放幹淨,厚厚的淤泥暴露在太陽底下,吸收太陽光,為明年的耕種做好準備。山坡上的旱田也被翻新過,露出黝黑的生土。

老君觀很熱鬧,來來往往的鹽販子正在結賬取鹽。如今的官鹽事業已經步入正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作為大老板的蘇任站在一旁看著就好。

蘇任這個縣佐做的也很舒服,常事特批不用去縣衙報班,這樣一來每天少跑幾十裏路,蘇任算是撿回一條老命。

一輛牛車慢慢悠悠的在小路上行走,車上一老一少。駕車是個少年,一身灰袍雖然舊了些,洗的很幹淨。車廂裏沒有棚子,一位老者雙手抓住車幫,隨著車子的搖晃左右晃蕩。一邊走,一邊欣賞著溫嶺的景致。冬天樹葉也沒有全部掉光。留下的樹葉因為營養不足或變黃或發紅,自有另一番趣味。

和別處的道路上人煙稀少不同。這條通往老君觀的路竟然熱鬧的厲害。上山下山的人絡繹不絕,上山的人一個個腳步匆匆。下山的人走的興高采烈。或背或扛,有甚者竟然用車拉,一袋袋的貨物壓的牛車吱吱呀呀的響。無論是上山的還是下山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來福,還有多遠?”坐車的老者已經看見遠處林間露出的屋簷,想必已經不遠了。

趕車的少年連忙答道:“太守,你再忍耐一會,很快就到了,前麵已經看見屋簷了。”

“不是給你說過了,不要叫太守,這次我們是偷偷出來的,叫我先生就好。”

來福嘿嘿一笑:“明白了先生!”

車上的老者看著道路邊上的人,又問道:“這些應該就是從那個老君觀取鹽的人吧?看他們的樣子,似乎覺得很高興,我怎麽聽說咱們那裏的鹽商都是愁眉苦臉的。”

“哪有這回事,先生一定是聽錯了,咱們那裏的鹽商一個個靠著官鹽發家致富,都是大戶人家,隻是最近他們的日子不好過了而已。”

“也是,自從這蜀郡溫水布袋鹽進入我們成都,那些黑心的鹽商的確不好過,無論從鹽的品質還是價錢,他們沒有優勢,沒錢賺了誰能高興?就連我不都來了,沒了鹽稅,咱們的府衙已經揭不開鍋了。”

“嗬嗬!”來福一笑:“先生這是說笑話了,先不論鹽稅占不到賦稅的一成,我們這些百姓家能吃上好鹽已經要感謝上蒼了。”

老者嗔怒道:“聽你這話好像我這個官做得不好呀?”

“先生,剛不是都說了,在這裏你不是官,就是先生。”

老者哈哈大笑:“是吾的不對,你說的對,今天我們就是來看看這個讓我們蜀郡百姓都感恩戴德的溫水人。”

牛車剛剛拐過彎道,離著老君觀還有老遠,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集市。因為每天來老君觀取鹽的商販不少,附近腦子活泛的百姓便在這裏支起鍋灶,熬些稀粥,烙兩張麵餅售賣。慢慢的來的人多了,做買賣的人也就多了,附近的特產,什麽米酒、木耳,小吃、野菜全都在這裏賣的有。

來福扶著老者來到最外麵的一個棚子底下,大碗茶三個字格外醒目。看名字就知道售賣的應該是茶湯。茶產自南方,四川本就是茶的一個重要產地。自古以來川人就有飲茶的風俗。相傳,飲茶的淵源可以追溯到黃帝時期,神農本草經中記載茶有解毒明目,生津活血等各種妙用。隻不過在大漢朝,茶有很多種叫法,荼草算是最正統的一個。

一老一少剛剛做好,一名柔弱的小姑娘提著很大的一隻銅壺走了過來,將兩隻粗碗往二人麵前一放,從銅壺中倒出淡黃色的水。

老者往碗中看了一眼,笑嗬嗬的問道:“小女子,此乃何物呀?”

“茶,是我家主人蘇縣丞特製的茶,可好喝了,一般人還不給呢!”

老者嗬嗬一笑:“看來我不是一般人了?”

旁桌有好事者連忙解釋:“二位不是本地來的吧?這東西就是荼草泡的水,也不知道這蘇縣佐是怎麽想的,裏麵什麽也不放,初喝苦澀難咽,後味卻甘醇爽口,老先生可以嚐嚐,保叫你喝了忘不了。”

來福連忙抱拳相謝:“這荼草湯我也喝過,不該給裏麵添些作料嗎?這樣的清湯有什麽喝的?”

那人笑道:“這位小哥,你就不懂了吧,先嚐一口再說這話!”

老者已經端起了粗碗,放在嘴邊一聞,果然有股淡淡的香氣鑽進鼻孔。輕輕喝了一口,苦澀難耐,剛要張嘴吐出,忽然間嗓子眼傳來一陣甘甜,等到一口茶水咽下肚,整個口腔裏那種味道很奇怪,香氣、苦味、甜味不斷的刺激著他的神經。老者慢慢閉上眼睛,不斷回味著。

看老者一臉的享受,那人又笑著說:“不錯吧?是不是比那些荼草湯好喝多了?”

老者點點頭:“不錯不錯,苦中帶甜,先苦後甜,餘香滿嘴,呼吸間有醍醐灌頂之兆,的確是上好的解渴之物,這才是荼草的本來味道。”

小姑娘把嘴一翹,伸出一隻手站在老者麵前。來福有些不解,那人又說道:“先生,這麽好的東西難道不給幾個賞錢嗎?要知道在這地方,就算是縣令來了都是要付錢的。”

“一碗水也要付錢?”

老者看了小姑娘一眼:“如此解渴之物,給點錢也無妨。”

來福很不願意的從袖口摸出幾個錢往桌上一扔,端起茶碗一口喝幹。苦的他臉都青了,費了好大勁這才咽下去。小姑娘也不生氣,從一把錢裏,挑出來兩個,道:“我家主人說了,每位一錢,不多要!”轉身提著銅壺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小姑娘很勤快,凡是看見來人立刻就把茶碗送到跟前,誰的茶碗裏沒水了,連忙續上,一個人忙的團團轉。有話多的誇讚幾聲小姑娘勤快懂事。凡是喝茶的人都比較規矩,不管小姑娘在不在,走的時候就在茶碗邊放一個錢。

喝完了茶,這一老一少繼續往裏走,小路兩邊的各種吃食還真不少,很多都是以前沒見過的,不但有素食,還有肉食。來福喜歡吃肉,狠狠心花了兩個錢買了一塊煮熟的肉。一問之下竟然是豬肉,這讓來福很生氣,扯著嗓子就開始和店主理論。周圍的人麵帶微笑的看著,也不插手。

店主看著來福,等來福嚷嚷的差不多了這才拱手道:“這位小哥,這是賤肉不假,我卻絕沒有坑你的意思,你嚐一口咱們再說如何?如果不喜歡,這肉送你,兩個錢也退還給你如何?”

做生意的說出這樣的話,老者頗為好奇,將來福手裏的肉撕下一塊塞進自己嘴裏。雖然剩不下幾顆牙,可這肉的味道很不一樣。不但沒有羊肉的膻味,更沒有豬肉的臭味,比牛肉鬆軟,比馬肉香甜。吃完道:“小子好手藝呀,這賤肉能做的如此美味也算一件奇事。”

賣肉的連連擺手:“先生謬讚了,小人可沒有這本事,這個攤子是小人和蘇縣佐一起開的,他的方子我的手藝而已,有本事的也是人家。”

老者點點頭,四下看看:“想必這地方那些奇怪的吃食都出自這位蘇縣佐之手?”

賣肉的笑道:“差不多,凡是經過蘇縣佐提點的,生意絕對不差。”

離開買肉的攤子,繼續往裏走。老君觀門口人頭攢動。一個扛著梭鏢的半大小子,來來回回的在人群中轉悠,凡是那些想要擠進去的,二話不說掄起自己的梭鏢來兩下。被打的人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轉身往外走。一共兩條隊,一條進一條出,顯得井井有條。

老者感慨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看來這個蘇縣佐的確有些本事。”

來福將沒吃完的肉重新包好塞進布包:“先生,我們現在就進去嗎?”

老者搖搖頭:“人家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拜訪也得找個主人空閑的時間,我們還是等等再說。”

來福點點頭,二人就在老君觀門口找了一個賣粥的攤子,每人要了一碗粥一邊喝一邊等候。眼看著太陽已經偏西,這老君觀門口的兩條長龍絲毫沒有縮短的意思。來福好幾次都想進去將那個蘇縣佐找出來,他還從來沒見過敢輕慢自家先生人。可老頭沒點頭,來福就不敢。

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門裏出來一個粗壯的男子,對著門外那些人拱手道:“諸位,今日已經晚了,放鹽到此為止,明日各位早些來,定能取到精鹽。”那男子一遍遍的賠禮,門外的人雖然有些失望,卻沒有多麽的氣氛,一個個掉頭準備下山。

早已等在路口的人群呼啦一下圍攏上來。他們的談話聽的很清楚,那些人是請外地來的鹽商去他家安歇,自然少不了討價還價的過程。其中不少鹽商,已經談妥價錢,跟著鄉民走了。

不等大漢關門,來福連忙過去拱手道:“我家先生前來拜會蘇縣佐,不知縣佐是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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