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後半夜的時候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讓人心煩。蘇任不得不再次穿起蓑衣,爬進了營地外麵的草叢裏。一滴滴的露水從草葉上滴下來,灌進蘇任的脖子。蘇任沒有躲避,隻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清醒。

大軍抵達樟樹溝的第一個夜晚,不是在新紮起來的軍營裏睡覺,而是將所有兵馬調出來,等待敵人劫營。這是蘇任想到的最好計策,以前看《三國演義》的時候,對於劫營他覺得那些主帥都是飯桶,所以輪到他的時候,決不能步那些家夥的後塵。

霍金趴在蘇任身旁,百無聊賴的咀嚼著草根:“大哥,這都三更天了,真的會來嗎?要是不來,咱們可就白等了,兄弟們折騰了一整天,大晚上的不睡覺,明天還怎麽打仗!”

蘇任沒有理會霍金。隨著時間的延續,他也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有些不靠譜。侯建最多也就是個縣尉,手下的兵馬從來沒有超過五百人,他懂什麽兵法?別說劫營,恐怕連軍陣都擺不出來。

“大哥,咱們還是回去吧!我困得不行了!”過了一會,霍金又開始抱怨。

蘇任愁眉苦臉,第一次帶兵若是鬧出這麽個笑話,以後在營中還怎麽混?這是蘇任現在麵臨的問題,從一開始的興奮,到現在的頹廢,蘇任想的是如何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

黃十三推了霍金一把:“就你話多,校尉沒下令,就等著!就算爬到天明又能咋樣?校尉不是也在這裏嗎?”

時間一點點的過,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風吹開烏雲,露出皎潔的月光。月亮已經偏西,東麵也出現了淡淡的白光,天馬上就要亮了。

蘇任長歎一聲,第一次出征便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看來自己的確不是做統帥的料。艱難的翻了一個身,斜躺在地上,霍金和黃十三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罷了!咱們……”

話還沒有說完,前方人影一閃,一名斥候從灌木叢中鑽出來,在蘇任麵前拜倒:“校尉,來了!”

蘇任瞬間來了精神,連忙重新爬好,揮揮手示意斥候下去,緊張的望著前麵山穀。

這是一塊不錯的地方,隱蔽,正好可以看見他們的營地和對麵的山口。借著微弱的天光,一大隊人影正在山口集結,都能聽見那些人中間的喝罵,雖然聲音很小,聽到蘇任耳朵裏如同交響樂一樣令人愉快。

人數很多,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集結完畢,雜亂的朝著他們的營地這邊摸過來。霍金佩服的望著蘇任:“大哥,真被你說中了,那些家夥真的想劫營!”

蘇任冷笑一聲,招過一名兵卒:“去,告訴苟軍候和李司馬,等那些家夥出來之後,立刻封堵住山口,不能讓一個人跑了!”

侯建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以他的本意不想出來劫營。侯建認為,隻要守住樟樹溝就算是來再多的郡兵也別想打進來,他求的是個穩字。從前和蘇任對壘,一味行險,卻處處受氣,如今自己麾下有數千山匪,他才不想和蘇任正麵對抗。

侯建不想決戰,卻架不住那些狂熱的山匪。上一次輕易擊敗官軍的先鋒官,他們的信心膨脹的厲害,根本就沒把郡兵放在眼裏。

大黑牛提出劫營的計策,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侯建是被裹挾著出來的。已經能看見蘇任的營地,簡單的木頭柵欄,雜亂的篝火和幾間茅屋就是營地的一切。沒有發現巡邏的兵卒,侯建的心裏便是咯噔一下。

“殺……”不等侯建吩咐,大黑牛第一個衝了過去,按照侯建的賞格,第一個衝進官軍營寨的山匪會得到雙倍的賞賜,前一次兔耳朵占了先機,這一次大黑牛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身後的山匪一擁而上,踹開簡易的木柵欄,一頭紮進了營地之中。一邊放火,一邊搜索。可惜沒有碰見一名官軍。

“人呢?”大黑牛撓著腦袋,有些奇怪。

兔耳朵嘿嘿一笑:“你小子第一個衝進來有個屁用,沒有碰見官軍也沒用!”

大黑牛瞪了兔耳朵一眼:“你知道個屁,這些官軍最是沒用,看見爺爺我,一準是跑了!等我追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看你還能說什麽!”

侯建四下打量,就這麽幾座破草屋,別說一千人,就是五百人都住不下。候四一拉侯建:“走!不能久留!”

“殺……!”第二聲喊殺人突然傳來,在營地中的山匪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沒有人,怎麽還有人在喊打喊殺,正在尋找的時候,從四麵八方射過來的箭矢告訴他們,這一次喊殺的不是他們自己人。

蘇任很自覺,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並沒有衝鋒在前,站在遠處的土丘上,望著大營裏的打鬥,雖然熱血澎湃,卻一步不往前邁。

黃十三將手裏的大斧頭攥緊了好幾次,已經躍躍欲試。蘇任一笑:“想去就去吧!我在這裏沒事!”

黃十三搖搖頭:“不去,我得保護校尉!”

蘇任苦笑一聲,也不勉強。

大營裏殺的難分難解,突然襲擊打了山匪們一個措手不及。元山盜本就是蜀地最強悍的盜匪,比起成都周邊的這些盜匪強了好多倍。就好比職業強盜和業餘強盜,何況這些元山盜還被狠狠的訓練了好幾個月,殺起人來更是遊刃有餘。隻用了一個衝鋒,便將盜匪打的落花流水,再也不敢和郡兵正麵為敵。

兔耳朵最是機靈,在第一時間轉身就跑,他可不想在這裏等死。大黑牛反應慢了一點,不等他轉身就被幾名郡兵圍在中間,幾番折騰,被一刀砍斷手臂,接著就變成了肉泥。盜匪們沒了指揮,各自為戰,雖然人數上占據優勢,卻無力回天。

蘇任的郡兵這幾個月的訓練沒有白費,相互間配合默契,無論是什麽樣的情況,都是幾個人一起上手。哪怕被圍也能多支撐一會。

慘叫和喊殺的聲音此起彼伏,鮮血將燃燒的篝火剿滅,將茅草染紅。盜匪們來的快,敗退的更快。而郡兵絲毫沒有放過他們的念頭,追著屁股掩殺過去。

蘇任一屁股坐在泥地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有眼色的黃十三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一堆幹草鋪在蘇任身後,蘇任笑了笑,和衣躺了下去。奔跑了一天,又是一晚上沒睡,聽著戰場上的慘叫,蘇任竟然睡著了。

狼煙滾滾,唐蒙看的清清楚楚,連忙站起身子問身旁的親兵:“哪裏的狼煙?”

親兵看了看四周,又看看狼煙:“看方位應該是樟樹溝方向!”

“樟樹溝!立刻派人去問問,是不是蘇校尉那裏出了什麽事情!”

“喏!”親兵答應一聲,連忙下去安排人手。

望著滾滾狼煙,唐蒙一時有些擔心,本來讓蘇任來就是給蘇任點好處,若是蘇任的一千兵馬有個什麽閃失,或者蘇任本人再遭受點問題,那唐蒙都不知道蘇任會怎麽對待自己。

蘇任現在是成都的惡人,凡是和蘇任不對付的人,不是死就是逃,最差的都是低頭認輸。雖然這個惡名隻是在唐蒙這些人中間流傳。但惡名已久,沒人想去挑戰。

張德權也看見了樟樹溝的濃煙,派人過來詢問要不要幫一把。唐蒙卻搖搖頭,對來人說:“回去告訴張德權,在蘇任沒有求援之前不要生事。”

打發了來人,唐蒙重新收拾精神,大聲命令郡兵出發,準備攻打回龍口。

戰事進展的極其順利,一個衝鋒就將山匪擊潰,苟天明帶人在山口堵住,兩麵夾攻之下,山匪的氣焰被壓了下去。在找不到自家寨主的情況下,很多人選擇了投降。霍金一腳踢翻兔耳朵,踩在那家夥的胸口,寶劍已經舉了起來。

兔耳朵大聲求饒:“好漢饒命,饒命,我有一個重大秘密要說!”

“不用,等小爺我殺進你的老巢什麽都知道了!你就安安生生上路!”

手起刀落,兔耳朵的慘叫隻喊了半聲便沒了。又砍了兩刀,砍下兔耳朵的腦袋,高高舉起,大聲喊道:“還有誰!”

蘇任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朦朧的從幹草上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揉了揉眼睛。黃十三端著一碗蓋著大肉片子的白米飯送到蘇任麵前。蘇任對黃十三嗬嗬一笑,接過來便往自己嘴裏撥。

“怎麽樣?”

黃十三嘿嘿一笑:“校尉的計策一定管用,小金子和老苟已經攻進了樟樹溝。”一指不遠處的營地:“裏麵全都是俘虜,足有一千多人!”

“派個人讓他們小心點,誰知道裏麵還有沒有什麽陷阱!”

“諾!”

黃十三轉身走了,蘇任安靜的享受自己的米飯。是糙米,偶爾還能吃到小石子,上麵的肉也是肥膩的豬肉。蘇任餓了,吃的很香,不一會便吃了大半碗。

黃十三回來的時候,手裏竟然捧著一杯茶。對於黃十三越來越貼心的照顧,蘇任很滿意。誰能想到,這個五大三粗的家夥,這麽會照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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