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風攪雪。風很大,雪也很大。自從蜀中有人以來,還從來沒有人見過這麽大的雪。苟天明是土生土長的蜀中人,對於這種奇特的天氣,他很不適應。將鬥笠壓的很低,躲在一片樹林裏,靜靜的等候著。

夜很安靜,四周一片漆黑,風聲吹動樹木發出呼嘯,和哭泣一樣。幹了一天活的僰人,一個個躺在茅屋裏的茅草堆裏,動都不想動一下。雖然很冷,也隻能挺著,身上的衣服是他們所有能禦寒的衣物。有些人往身上蓋些茅草,隻可惜被風一吹全都不見了。

營地中間,一大堆火被安排在下風口,火苗很旺,被風吹的呼呼響。幾個漢人坐在火堆邊一邊喝酒一邊放聲大笑。這些人就是前幾天剛剛趕來的護衛,從口音上判斷,不是蜀中人。因為很多話誰也聽不懂。

“這鬼天氣,也不知道那些僰人怎麽抗的住?咱們穿這麽多都冷的不行,他們穿那麽一點竟然都能睡著!”一名護衛將衣服裹緊些,往火堆旁邊挪一挪。

另一個人笑道:“那些家夥就不是人,咱們能和他們相比嗎?既然到了這裏,就別抱怨,幹好了這些活,賞賜一定少不了!”

“也就這點賞賜能看上眼,要不然現在我就回去了!”第三個人插嘴道:“這時候要是抱著王府的歌妓倒是不錯!”

“哈哈哈……,你小子想女人了!要不去找個僰人婦人泄瀉火如何?”眾人一陣大笑,拿那個家夥取笑。

不知道誰捅了一下火堆,胡亂攢動的火苗呼的一下升上來。一股子火焰直奔旁邊的茅屋。眾人還在大笑的時候,茅屋的茅草被點燃了。風很大,火焰竄的很快,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引燃了半邊茅屋。

“走水了……”有人大喊一聲,連忙起身救火。

睡在茅屋裏的僰人也被驚醒,抬頭望著已經燒著的茅草,愣了一秒鍾,這才去叫身旁的人。

一名護衛罵道:“格老子的看什麽,幫忙呀!”

僰人從茅屋中衝出來,和護衛們一起開始救火。火越燒越大,蓋在一起的茅屋被引燃,火焰不斷擴散,向著四周蔓延。任憑他們多麽努力,在大火麵前顯的杯水車薪。短短一刻鍾,大火已經覆蓋了整個營地。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嗆人的煙味。

“快!救不下火,你們就別活了!”一名護衛抽出兵刃,大聲對僰人喊叫。

“啊……!”一聲慘叫突如其來,誰也沒有思想準備。有幾個礦山護衛還在尋找聲音的來源,猛然間就感覺後背一疼,立刻就有幾隻腳踩在自己身上。有人喊了一句僰語,僰人如同瘋了一樣,扔下大火不管,衝著護衛們過來。

“幹什麽!你們幹什麽!”

回答他們的隻有棍棒和拳頭,十幾個護衛頃刻被打倒。等剩下的護衛反應過來,僰人已經殺紅了眼,全然不顧護衛們的警告和他們手中的兵器,隻顧著往前衝。

低沉的號角在營地響起,召喚那些在附近的護衛過來幫忙。營地亂成了一鍋粥,大火吞噬著茅屋,僰人吞噬者漢人護衛。僰人們暴動了!

“隊率,你看!”一名手下推了一把苟天明。苟天明扭頭看了一眼,一下站起了身子:“龜兒子,終於動手了!兄弟們,開始了!”

礦山四周不斷的響起救援和警報聲,號角此起彼伏。原本隻有營地方向才有的火光,向著四周開始蔓延。站在礦山頂上,能清楚的看到,山腳下的一個個哨卡被點燃,一大群黑衣人與礦山護衛殺在一處。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飛濺的鮮血和倒地的屍體。

卓王孫本不打算來,這裏地處荒僻,而且天氣也不好。可是,自從蘇任走了之後,卓王孫就靜不下心,蘇任去都江堰的目的明著是為照顧自己女人生產,但是卓王孫不相信。雖然說都江堰和礦山沒在同一個方向,卻不妨礙繞道過來。

站在山頭,卓王孫穿著厚厚的棉襖,一頂氈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管家看不見卓王孫的臉色,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試探性的問道:“主人,要不要現在就把我們的人派出去?”

卓王孫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眼前愈演愈烈的戰局。這時候的卓王孫不是一個商賈,他變成了將軍。腦子裏在分析局勢。礦山原本的護衛是唐蒙手下的郡兵,自從他接手之後,雇傭了一批漢人監工,與從淮南國來的兩百多人一起管理礦山。

人數雖然不少,但要知道這礦山中有不下一千名僰人。這場叛亂明顯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那些僰人的分工很明確,他們在占據優勢之後,立刻分散增援附近的幾個哨位,想要將外麵的人接進去。卓王孫手裏的砝碼不多,即便全都扔在這泥潭中,未必能起到大的作用。

礦山護衛被殺的節節敗退。僰人和外麵的黑衣人瘋了一樣,隻顧進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亡。眼看著兩邊的人就要會合,管家再也忍不住:“主人,再不派人幫忙就晚了!”

“已經晚了!”卓王孫淡淡道:“這些僰人天生就在林莽中生活,和狼蟲虎豹打交道的時間比我們長,他們更懂得殺死對手的方法,前麵有一千多僰人,又有兩三百黑衣人,我們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四百多,你覺得我們有多少勝算?”

“呃……!”管家愣了半天:“難道就讓他們奪了礦山?”

“哼!想的倒是不錯,我們得不到他們也別想得到!”卓王孫冷哼一聲:“他們以為埋進礦山中的那些東西我們不知道,嗬嗬,去讓人點火吧!”

“主人,這……,若是點火就全沒了!”管家很焦急,這麽大的銅礦,每年上億錢的產出,就這麽沒了誰不心疼。

“哎!”卓王孫歎了口氣:“沒辦法,這是最後的手段,去吧!”

“喏!”

苟天明殺的很痛快,自從到了成都之後,自己還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去僰地沒帶他,去羌地也沒帶他。在成都憋屈了一年多,今天終於出山了。

手起刀落,砍翻一個衝過來的礦山護衛,大聲吼道:“衝過去,看清楚了,與那些僰人會合,先救出他們!”

雙方人數上的差距讓礦山護衛隻有招架之力。來自兩方的打擊,讓他們無暇顧及。對上僰人還好,對上這些黑衣人簡直就是噩夢。這些人下手狠辣,每一招都是要命的招數,稍有不慎就是身首異處。一旦被傷,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眼看著已經無路可走,礦山護衛兩腿都在打顫。原本的驕傲和興奮被恐懼和慌亂替代。想跑是跑不掉了,聰明的跪地乞降,然而對手並沒有收留俘虜的意思。一刀下來,血濺當場。

“殺!殺光他們,不留一個!”苟天明渾身是血,依然橫衝直撞。身後的屬下結成隊伍,三五成群的在礦山護衛中往來穿梭,所過之處就是一條死路。

一陣歡呼從側麵傳來,僰人和黑衣人在此會合。僅剩的幾名礦山護衛被一群凶神惡煞的家夥圍在中間,握劍的手都在發抖。

其中一個戰戰兢兢的問道:“你們是什麽人?這裏可是王府的領地,我們都是王府侍衛,殺了我們,大王不會饒了你們!”

苟天明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混合著血水變成了紅色:“什麽狗屁大王,格老子的,統統殺掉!”

“慢著!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嗬嗬!”苟天明笑了笑:“你說呢?龜兒子不在淮南好還待著,跑蜀中來撒野,告訴你們,我們什麽都不要,就要你們這群家夥的命!”

十幾根羽箭忽然從人群中射出。說話的那個家夥嘴巴張了張,再也發不出聲音。扔下這些屍體,苟天明找到僰人的頭領,將所有人分散,救援其他的哨位和營地。礦山很大,一座山都是礦山的範圍,四周的營地隔著很遠。幾百名礦山護衛平時還能照看過來,這個時候完全不是僰人和苟天明他們的對手。

一處處的營地被攻破,越聚越多的僰人開始掃蕩礦山周邊。苟天明覺得勝券在握,帶人朝著礦洞的方向奔去。來的時候,蘇任說的很清楚,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保住礦山,這裏可是一個造錢的機器。蜀中商會連續兩次和成都商賈的交手中,最缺少的就是錢。

礦洞口一個人都沒有。黑洞洞的如同大張著的嘴巴,整個礦山就好像一個吃人的機器。這裏麵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僰人,有些陰森恐怖。

一名手下問道:“隊率,進去嗎?”

苟天明搖搖頭:“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進出!”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在礦洞裏麵一閃。想要出來,發現外麵的人之後猛然間站住了腳。

“誰?”

那人也不說話,稍稍愣了一下,硬著頭皮朝著苟天明衝了過來。十幾個護衛立刻將此人攔住,這家夥瘋了一樣左衝右突,想要衝破護衛們的包圍,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沒幾下就被製服。

“快走!再不走就晚了!”

“轟!”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苟天明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整個礦山都在搖晃,山上的石頭開始掉落,粗大的樹木斜斜的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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