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季瞪了蒙必一眼,又問侯建:“那以候兄所言,豈不是我就得白白吃這個虧?這件事決不能這麽算了!”

“對!決不能和蘇任善罷甘休,他能奪去,我們難道就不能奪回來?”

侯建搖搖頭:“我的話說完了,二位如何做你們自己決定,現在來是來告訴二位,我明日準備和劉公子去淮南,特意向蒙長史告辭,感謝蒙長史這些日子的照顧,感激不盡。”侯建一共掃地相當的誠懇。

蒙必冷冷的笑道:“在我家白吃白喝這麽多天,也是該走了,要不然是會讓別人厭煩的!”

對於蒙必的冷嘲熱諷,蒙季一聲不吭。侯建心中苦笑不已,再沒有多餘說一句話,轉身出門而去。

看著侯建瘦削的背影,蒙必冷冷道:“父親,這個侯建陰陽怪氣,竟然讓咱們不要對付蘇任,聽說當年他和蘇任在溫水的時候稱兄道弟,說不定是蘇任放出來迷惑我們的。”

“休要胡說,我與侯建相識也有十幾年了。”蒙季嘴上說的好,卻緊皺眉頭:“蜀中商會搶占了我們的生意,決不能就這麽善罷甘休,立刻派人去查,若是證實,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將那些商鋪救活。”

蒙必點點頭,連忙抱起賬冊往外就走。

年初二,好天氣,陽光明媚,春風和煦,隻不過昨夜下了一場雨,地麵泥濘誰都不願意出門。安仁鎮祥福號的掌櫃老王正在櫃台後麵喝茶。

王掌櫃不是別人,正是原來桑園鎮的祥福號絲店的掌櫃。上一次差點和蘇任鬧翻,被崔久明狠狠的訓了一頓,並放話要老王滾蛋。後來,老王找到崔家老太爺,崔久明這才善罷甘休。不過老王也被從商賈雲集的桑園鎮調到了人跡罕至的安仁鎮。

“掌櫃的,閑著呢?”一個短打扮,卻皮膚白皙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對老王拱手。

老王連忙還禮:“客官好,您這是需要點什麽?本店有上等的糧米,珍貴的布袋鹽,還有成都的麻布,客官要是看上什麽,一定給您便宜。”

那人嗬嗬一笑,抬頭看老王身後擺在貨架上的東西。原本大漢的商鋪更像是雜貨攤,不管是賣什麽的,賣多少東西,全都扔在一堆,看上的人隨便挑隨便撿,有時候你不仔細根本找不著自己需要的東西。蘇任看多了電視劇,弄出這麽一個櫃台來,開創了大漢商賈的先河。後來的祥福號也跟著學習。

大年初二家家戶戶還都在過年,整個安仁鎮除了祥福號還開門,就連街邊的小商小販都沒有一個。店裏也就老王一個人,原本也有兩個夥計,過年期間放了。

“嗬嗬,掌櫃的您那個麻布怎麽賣?”

“這個兩錢一尺,這可是上好的麻布,是從成都販運過來的,絕對經穿耐磨!”老王是個不錯的掌櫃,很適合做生意。

那人看了看,麵帶微笑:“兩錢!的確不貴,給我一丈,掌櫃的大過年還做生意可真心辛苦!”

“我們就是這樣,東家說何時關張我們就何時關張,沒辦法!”老王一邊麻利的量布,一邊和那人攀談。

弄好了布,算好了錢,那人卻沒有走的意思。老王便奇怪的問道:“客官還需要點什麽?”

“哦!不需要了,隻是這路泥濘難走,想在此處歇歇腳,不知可否?”

老王大喜過望,一上午就自己一個人,這人要留下來再好不過,總算找到一個說話的人了。拉出小幾,擺開架勢。老王也不吝嗇,泡好茶,熱情的招呼。兩人便在這商鋪中聊開了。

那人很健談,與老王相得益彰。聊著聊著,沒想到兩人竟然是老鄉,都是繁縣人,而且兩家住的地方也不遠。這人自稱是來安仁鎮訪友,回家途中想起妻子讓他買些麻布,找了半天,沒想到祥福號還開著門,這才進來。

既然是老鄉,說起話來自然就隨意的多。

“誒?咱們家鄉的麻布都得三錢,你這店鋪離成都不遠怎的賣兩錢,這麽賣不是要虧了嗎!”那人對這件事非常的好奇:“如果我把你這裏的麻布弄回咱家那邊,豈不是也能掙一筆錢?來來來,再給我弄幾匹。”

老王嗬嗬的笑,並沒有動身:“我勸你最好別打這個主意,不錯,我這邊的麻布是便宜,搬運回去也得錢?我們之所以賣的這麽便宜,咱們聊的這麽開心,我也就不瞞你,說起來也不是什麽秘密,無外乎一個字,多!”

“何意?”

“我們祥福號如今是蜀中商會最大的商家,我家的公子是蜀中商會的會長,在我們蜀中商會之中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任何東西都是大家統一采購,你想想,一個蜀中商會有多少賣布的商鋪,一家家采購是得兩錢,可我們一起買,每次的進貨有多少,農戶們便宜出售,運輸便宜,所以才會便宜,薄利多銷,你一個人能賣多少布?”

“嗬嗬!”那人嘿嘿的笑笑,不管聽沒聽懂,伸出大拇指:“果然是高招!在下佩服你家公子的眼光。”

老王嗬嗬一笑:“這你就錯了,這一招可不是我家公子想出來的,是蘇市掾。”

“哦!原來是蘇市掾,我倒也聽過!”

兩人一直聊到天色漸晚,那人才起身告辭。老王今天就做了這一筆生意,無奈的上了門板。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任何問題,這才熄了櫃台上的燈。剛從旁邊的角門轉到屋後。崔久明靜靜的坐在黑夜了。

老王嚇了一跳,連忙行禮:“公子,您不會一直就這麽坐著吧?”

崔久明想要起身,掙紮了幾下,竟然沒起來:“那家夥可真能說,和你說了一天。”

老王連忙扶住崔久明:“探聽消息的都這樣,拐彎抹角的,如果張嘴就問那就不是探聽了。”

“那倒也是!”崔久明一瘸一拐的往後走:“不過你也挺不錯,反正讓我聽起來滴水不露,不錯,要是這次能騙過他們,記你一功!”

商戰一般都是兩個途徑,消費者你沒辦法控製。所以就得從價格質量和供貨兩個渠道動手。蒙家被蜀中商會搶占了成都周邊的外圍市場之後,蒙必也想過通過壓價來打擊蜀中商會,但是他很快發現蜀中商會的這些商鋪中的貨品,價格非常低廉,幾乎低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那就得從貨源上動手。

蒙韋氣喘籲籲的回來,一進門便換了那身粗苯的行頭,換回蒙府管家的衣服。還沒喝口水,便已經有人來通知,說蒙季和蒙必都在找他。

蒙韋不敢怠慢,匆匆忙忙趕過來。

“怎麽樣?有沒有弄到消息?”蒙必非常著急。

蒙韋一臉笑容:“小人找了兩天,才在安仁鎮碰見了一個開張的鋪子,正是蜀中商會的,還是那個梓潼崔家的祥福號,當時……”

“說重點!到底有沒有問出什麽?”

“是!”蒙韋連忙答應一聲:“當時那鋪子裏隻有一個姓王的掌櫃,小人假裝賣了一丈麻布,這就是小人買的麻布,才兩錢一尺,那店裏不僅賣麻布,還有布袋鹽和糧食……”

“說重點!”蒙必的眼睛都綠了。

“是!那祥福號的掌櫃不錯,還請我喝茶,茶還真是好茶,味道很香,先苦後填……”

“啪!”蒙必一巴掌披在案上:“囉裏囉嗦,在不說重點,我也請你喝茶!”

蒙韋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小人和他說了一天,小人騙他是同鄉,這才說了一些他們的秘密!”

說到這裏,蒙韋卻停下了,抬頭看著蒙季和蒙必。蒙必要發火,卻被蒙季攔住了。蒙季是一家之主,自己這個管家是個碎嘴子外加磨嘰他是知道的,如果不讓他把話說完,永遠拐不到正事上來。

蒙季點點頭:“你們都聊了什麽?”

蒙韋一聽又來了精神:“全都聊了,先從麻布開始,他告訴小人,他們的麻布不是一個個商鋪自己去買,而是所有商鋪一起采購,這樣大宗的采購,才能減少成本,還有布袋鹽……”

蒙韋說的唾沫星子橫飛,整整說了三四個時辰,這才將最後一個字說完。蒙家父子越聽越覺得難以接受,在某一刻甚至認為侯建的那個提議很不錯。原來,蘇任老早就在布置對付蒙家,蘇任也知道不管他能不能帶回來僰人,蒙家都不會放過他。在蘇任剛剛準備去僰地的時候,就開始安插成成都周邊的商鋪。

采用大宗收購的方法,以很低的價格弄到了很多隻適合在村鎮販賣的商品。選擇年前開張,也是蘇任特意挑選的日子。過年期間百姓誰家不買些東西,而蒙家困在流言之中,正好下手。就這一手便將蒙家在成都外圍的產業差點全部擠死。

“混賬,這家夥竟然如此歹毒!”蒙必聽完,拍案而起:“父親,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蘇任的辦法,明日我們便斷了他的貨源!”

蒙季擺擺手,示意蒙韋下去。這才搖頭道:“沒用的!我大漢以農為本,所有貨物都是家家戶戶自己生產,你能斷了一人,豈能斷了整個蜀中?”

“那也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繼續打壓我們!”蒙必陰毒的翻著眼睛:“就算我們的生意做不成,他蘇任也別想做!”

“不可胡來!”

“父親放心,我不會胡來,更不會殺了他!我自有辦法。”蒙必的嘴角露出陰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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