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樓是蜀中商會的商鋪,正好在西市邊上,臨著主街,來來往往的商賈最喜歡在這裏喝一杯。翠香樓的招牌不是酒,也不是肉,而是茶。就是蘇任搞出來的那種讓人渾身舒爽的荼草湯。

翠香樓的掌櫃是個老頭,據說是從溫水搬來的。帶著一雙兒女將原來的酒樓租了下來,改成了現在的茶樓。沒人知道老頭靠什麽發的家,反正能在西市這種地方租下這麽一塊地方,花的錢肯定不少。就是這麽有錢的人,平時的穿著相當土氣。若不是認識,走在路上你肯定會認為他是個農人,還是那種租別人家地的佃戶。

翠香樓的生意很好,一天到晚人來人往,基本上都是西市的商賈談生意。喝茶已經成了蜀人的一種時尚,一邊喝茶一邊談生意,就好像能去掉他們身上的銅臭味一樣,商賈們對此非常喜歡。

“趙掌櫃,最近生意可好?”永興綢緞鋪的錢掌櫃一進門,就看見坐在正堂裏的蠶絲商人趙掌櫃。

“托福,托福!有您錢掌櫃幫忙,最近的蠶絲買的不錯,我正打算再去一趟桑園鎮進些貨,若是趙掌櫃需要,我可便宜些買給你!”

兩人說著話,便在座位上坐下來。跑堂的連忙捧著兩個粗瓷大碗,往二人麵前一放,舉起手裏的大銅壺,從裏麵倒出黃不拉幾的熱水。淡淡的茶香便在兩人麵前彌散開來。

茶不是好茶,關鍵是喝茶的過程。錢掌櫃看了一眼:“這茶是個好東西,解渴祛暑,生津化痰,自從喝了茶之後,我都覺得自己身體舒爽,若是幾天不喝,渾身都覺得不對勁!”

“哈哈哈!”趙掌櫃大笑幾聲:“若是錢掌櫃這麽喜歡,何不買些回去慢慢品嚐。”

“誒!在家喝哪有這種味道?還是要和趙掌櫃一起,才能喝出茶的香氣來!”

錢掌櫃端起茶碗,一大口便將半碗灌下去,舒服的**一聲:“好茶,真是好茶,也不知道蘇市掾是怎麽想出來的,以前無人問津的荼草,在他手裏竟然能變成寶貝,看來這蘇市掾的確是個神人!”

“嗬嗬!”趙掌櫃也放下碗:“可不是麽,布袋鹽,胡床,還有這荼草,咱麽以前那裏見過,若不是神仙弟子豈能做出這些,隻是咱們沒有那麽好的運氣,沒碰見神仙做師傅。”

一句玩笑話,讓兩人大笑不止。又喝了幾口,錢掌櫃將自己的長凳往趙掌櫃身邊挪了挪:“老趙,那蜀中商會你怎麽看?給兄長交個底,你一項看事很準,若是你覺得行,咱們便一到入進去,聽說那些跟著蘇市掾的家夥,已經把貨買到夜郎去了,賺的可不少。”

趙掌櫃道:“這事我也聽說了,隻是現在真不好說。”

“為何?難不成你覺得其中有什麽變故?”

“變故大了!”趙掌櫃四下看看,其他人都在喝茶聊天,並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接著道:“蘇市掾和蒙家的事情你可聽說?”

錢掌櫃一臉驚訝:“不會吧?蜀中商會竟然要叫板蒙家?”

“豈止叫板,已經結下了死仇!”

“這麽嚴重?蒙家可是蜀中大戶,產業中的商鋪這一項占據蜀中三成,蜀中商會剛剛成立,怎麽就敢招惹蒙家?”

趙掌櫃深吸一口氣:“這便是蘇市掾的膽氣,你可知前段時間,蘇市掾去了哪裏?據說是去僰地,還接回來五千僰人。”

“這事我知道,不是說僰人久居山林,對山林熟悉,蜀中商會準備開拓羌地商路,需要僰人做向導,難不成其中有什麽門道?”

“門道多著呢!”趙掌櫃招招手,錢掌櫃連忙將耳朵伸過去:“蘇市掾在去僰地之前,曾經和蒙長史打了個賭,若是他能帶回來僰人,蒙長史就會將蒙家的商鋪全部交出來!”

“啊!”這一次錢掌櫃不是驚訝,而是震驚,整個人都緊張起來:“這麽看蒙家可是輸了!蘇市掾明明已經將僰人帶回來了。”

“哪有這麽簡單!”趙掌櫃接著道:“僰人是帶回來了,蒙家豈能交出他們的家產?昨日太守將蒙長史和蘇市掾叫去,幾人爭吵半天,蒙長史差點被氣死。”

錢掌櫃想了想:“這便是蒙長史不地道了,當初既然和人家打賭,那怕不全交,至少也得做出個樣子,賴賬就說不過去了!”

兩人說的正好,忽然覺得後衣領被人拉住。被拖到在地,向後滑去。翠香樓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兩人被人拉出了翠香樓的大門,塞進一輛馬車揚長而去。

角落裏,蒙必陰著臉,往桌上扔下幾個銅錢,起身出了門。他走的是側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回頭看了一眼翠香樓那三個大字,心裏泛出一陣無奈。

這是今日第五對人,雖然人數不多,總還是有,若是時間一長,肯定能引起別人的遐想。昨天晚上安排這事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奇怪。當父親給他說明緣由,蒙必當時就傻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話他是知道的,但是要解決問題,除了這一個辦法還真沒有別的招。

往回走的路上,蒙必看誰都覺得不對勁。隻要是兩人交頭接耳,他總覺得那是在議論他們蒙家。蘇任太狠,一招流言就讓蒙家疲於奔命,到最後也未必能打壓下去。

蒙季昨夜便病了,病的不輕。據醫官說,乃是急火攻心需要靜養,可這時候他怎麽能靜的下來。

見蒙必回來,蒙季連忙招手讓他過去。這才一晚上時間,蒙季好像已經老了十歲,頭發不但花白,臉上連血色都沒有。

“怎麽樣?蘇任是否要趕盡殺絕?”

蒙必連忙笑道:“父親放心,我一早上都在外麵,並沒有聽到對我們不利的話,蘇任還不敢和我們撕破臉皮,倒也沒將那些話傳出來。”

蒙季重新閉上眼睛:“這便好!太大意了,真是太大意了,若是當時承了太守的情,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這幾天你辛苦一些,商鋪的事情先不要管了,決不能讓我們蒙家的聲譽受損,若是那樣,就算死了也沒臉見列祖列宗。”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蒙必又安慰了幾句,這才出了蒙季的房間。

信步來到後院,這是一處被隔出來的院落,門口有兩個家丁看守。見蒙必過來,連忙行禮。蒙必左右看看:“近日可曾有事?”

“無事,一切正常。”

“那就好,開門吧!我要見見他們。”

蘇任四仰八叉的躺在桑樹下,天氣很好,非常適合曬太陽。今年是個幹冬,已經臨近年關也沒下過雪,高原上下來的風吹到身上都沒有以前那麽冷。

劉高恭恭敬敬的站在蘇任麵前,蘇任搖頭:“坐吧!你總是這麽站著,和你說話我得仰起頭,對頸椎不好!”

劉高這才慢慢的坐下,見蘇任準備喝茶,連忙端起茶杯,雙手遞到蘇任手裏。

蘇任有些無奈:“老劉,你說你和我是不是自己人?”

劉高連忙點頭。

“這不就結了,既然是自己人,用得著這麽生分嗎?你看看他們,在我跟前咋咋呼呼多好,那樣我也自在你也自在!我最後說一次,若是下次還這樣,我就真把你當外人了!”

劉高連忙笑笑:“小人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蘇任宣布放棄對劉高的改造,天生的奴才相要改過來不容易,那就由他去吧。

蘇任搖搖頭:“行了,怎麽樣?城裏最近什麽狀況?”

“也沒啥大事,隻是今日那些議論先生和蒙季的人都被蒙家抓去了,是蒙必下的手!”

“哦?這蒙家算是沒招了,這辦法能用嗎?”

劉高連忙賠上笑臉:“昨夜有人看見醫官去了蒙家,想必是蒙季病了,這些事情應該是那蒙必胡來。”

蘇任笑了笑:“很好,讓他們胡來去,盯緊蒙家,同時我會讓老苟派幾個人給你,一定找到那些被抓的人,不能讓他們出問題。”

劉高點點頭,起身告辭。

崔久明風風火火的進來,端起蘇任的茶碗,美美的灌了一頓,這才坐下:“哎呀,忙死我了!聽說蒙家在抓人?那些議論你和蒙家的人都被蒙家抓起來了,蒙家這是要自掘墳墓呀!咱們本來就沒打算傳播這東西,他們就成了驚弓之鳥,若是我們真的想在成都傳播,難不成要抓光成都人?”

“謔!這事你都知道了,看來那個蒙必做的真不周密!”

“還周密,抓人的馬車連蒙家的徽章都沒取,而且在這成都能用起馬車的就那麽幾家,太守要抓人直接用公人,別駕去了樊縣,還能有誰?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嗬嗬!”蘇任笑了兩聲:“這件事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應對?”

“還用想?他們蒙家想幹就幹去,得罪的人越多越好,把整個成都人都得罪了,對咱們才最有利。”

兩人相視一笑,蘇任給崔久明倒了杯茶:“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崔久明一拍胸脯:“放心,一切妥當,這一招就叫聲東擊西吧?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