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並非大漢主要的交易貨幣。自從大漢錢莊建立以來,幣製改革已經初見成效,私自造幣的已經銷聲匿跡,甚至有人已經建議重新鑄造新錢,並且要在錢上鑄上麵值,以緩解銅的不足對貨幣市場造成的影響。但是這個提議被以桑弘羊為首的人否定了,為此劉徹曾經找過蘇任就此事做過一次長談,最後的結論沒人知道,隻是朝堂上再也沒有提說在錢幣上鑄造麵值的事情。

升鬥小民接觸最多的自然是銅錢,連白銀都很少見,隻有在那些商戶中才偶爾出現白銀。至於黃金,因為有大漢錢莊的存在已經成為那一張張輕飄飄的紙,而且隻用於大宗商品的買賣中。比如一船從嶺南運來的兩米值三百金,十車從蜀郡運來的絲綢值五百金,三十駱駝從西域送來的玉石值五千金,一千匹塞外良馬值一萬金,等等這等不是人做的生意中才會用黃金結算。必定誰也不願意用一個天文數字的銅錢做這樣的買賣。

雖然市麵上銅錢並沒有減少,可是忽然有人發現原本一個銅子能買兩個燒餅,不知何時變成了兩個銅子買三個。原本一捆青菜半個銅子,現在一捆青菜需要一個銅子。原本一碗胡辣湯之需要兩個錢,最近變成了三個錢。而自己手裏的銅錢有限,貨物的價格卻在一點一點的上漲。剛開始的時候,有人以為臨近年關貨物才有所漲價,可是沒過多久便發掘好像並非因為這個原因,因為漲價的物品越來越多,漲價的幅度越來越大。就連一些生意人也覺察出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

崔成儒作為長安商會的領頭人,比起兒子崔久明更有氣度。將拐棍狠狠的在地上敲的梆梆響:“都給我閉嘴!太子殿下還在這裏呢!有什麽問題大聲說出來,別和那些惱人的蒼蠅一樣嗡嗡不停。”

“爹,我……”

“你給我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家中閉門思過,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說!”崔成儒怒目而視:“現在就給我滾回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踏出府門一步!”

平日裏崔成儒一般不怎麽管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兒子崔久明,但是今天不同,蘇任親自交代下來的任務,而且事態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不由的他不警惕起來。正所謂人老成精,雖然蘇任並沒有對他言明所有問題,但是崔成儒能聽出蘇任的話裏有很多話。這一次的危機看上去是幾十家王宮貴胄想要給蘇任難看,實際上內情如何猜也能猜出一些,因為太子劉據這會兒就在自己身旁坐著,老頭可沒聽說皇帝對太子有什麽想法,相反時常還會在大臣耳邊說幾句太子的好話。

將崔久明趕出去之後,老頭回身對劉據施禮:“太子殿下,這邊是長安城中便宜坊的所有股東,當然蘇候沒有在場,不過侯爺說了,讓老朽一切以太子殿下的說法做事,老朽明白意思。”

劉據將崔成儒扶著坐下,這才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可能也聽說了一些外麵的傳言,孤在這裏也就不再多說,今日請崔老先生將諸位召集來,其實也就一件事,年關將近正是諸位大展拳腳的好時候,而且這些天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在漲價,父皇和母後也非常擔心百姓生活,特意讓孤來和諸位見一麵,希望諸位能夠顧全大局,盡量讓派,至少讓便宜坊的貨物回歸原來的價格。”

聽見這話,場麵立刻亂了起來,竊竊私語者有之,麵露難色者亦有之,卻沒人敢對劉據怒目相視。劉據就那麽微笑的站在,等著在場眾人亂嗡嗡。崔成儒本打算再一次起身製止,卻看見劉據衝他微微點頭,便重新將身子落到座位上。

在劉據的注視下,議論聲逐漸小了很多。坐在最後麵一個人忽然起身,先對劉據施禮,這才說道:“殿下所言我等自然也明白,替陛下分憂本就是我等大漢子民的責任,但是並非我等不願意降價,然殿下也隻咱們便宜坊賣的貨物龐雜,且數日間從各地送來的貨物不但少且價高,殿下如此說我等就算搭上身家性命又如何,若是我等等不到價格回落那一刻又該如何?”

劉據揮揮手,讓那人坐下:“說的不錯,即便是皇家也不能強迫諸位傾家蕩產,何況父皇盛名,絕不會做這種荼毒我大漢子民的事情,不過請諸位放心,孤已經緊急從嶺南、蘇州、西域、蜀中、塞外等多地籌集貨物,不日即將進京,另外孤承諾,等此事一了一定給諸位一個交代,並在父皇處請旨替此次事件有功之臣封賞。”

“轟!”屋裏瞬間炸了鍋。商賈們把錢看得很重,卻也把錢看的很輕。況且太子說了隻要堅持一段時間,定然有貨物進京,況且等這件事結束還會向皇帝請旨封賞。最厲害的便是最後一條,商賈作為天下最低賤的行業,話語權一直是他們的弱項,若不是商賈之中除了蘇任這個妖孽,市場還能替他們說一兩句話,達官顯貴對他們從來沒有好臉色。

崔成儒的老臉都在抖,他相信太子不會說假話,以為太子是蘇任派來的,即便太子食言,蘇任也會想方設法的做出補償,這是他這幾十年和蘇任大交道得出的精髓。隻要蘇任認你這個朋友,那他對你就沒的說,若是蘇任把你當敵人,後果非常可怕。那日在蘇任家中,蜀中來的幾個人都在,蘇任說調貨自然不會假,今日又有劉據的保證,可算是天下最不會食言的好事情。

由崔成儒帶頭,眾人紛紛跪倒在劉據腳邊:“請太子殿下放心,明日起便宜坊所有貨品價格如前,老朽保證立刻派人多多聯絡各家商鋪,定然不會讓貨品有何缺失,以敬陛下體訓萬民之心,”

劉據將崔成儒幾人拉起來,眾人歡笑一堂,立刻就有人張羅著去見各家作坊的人,也有人表示立刻寫信讓朋友親眷幫忙。這一場劉據表現的非常好,多年以來皇家教育和書院教育雙重交織下,劉據既有皇家的威嚴霸氣,也有書院的春風化雨。自始至終霍光站在劉據身旁一聲沒吭聲,直到這個時候在他心中才逐漸沒把劉據當小孩子看待。

事情緊急,劉據在崔成儒家沒有多待,告辭眾人之後,便帶著霍光前往常平候衛青家,因為上次在蘇任家隻有衛青沒有直接表態願意借錢來共同禦敵,所以昨日幾人商議之後,劉據需要和長公主再談一談。長公主當年對劉徹登上皇位出了非常大的力,這一次的危機在劉據看來,他這個姑姑也不會坐視不管。

衛亢比劉據要小很多,他是平陽長公主和衛青的兒子,算是劉據的表弟。非常熱情的將劉據迎進府門,也不多說直接送到平陽長公主住處。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兒,平陽公主非常滿意,本來他還擔心在劉據的成長過程中,會不會出現被皇帝所厭的事情發生,幸好一切都按照他原本的計劃發展著。

無論是衛青還是衛子夫都是她平陽公主府出去的人,所以平陽公主和劉據有著天然的聯盟關係,拉著劉據的手,平陽公主麵帶微笑:“今日怎麽有空到姑姑這裏來了?”

“姑母見諒,侄兒在書院就學不能隨時來請安,等侄兒學成自然每日過來。”

平陽公主點點頭:“嗯,姑姑明白,當以學業為重,衛亢也不小了,來年也準備送到書院,還有曹襄都是你的至親,在書院多照顧這些弟弟。”

“姑母放心,侄兒會的。”

短短的幾句交談,不用多少任何的利益交換和親情籠絡都在其中。劉據和衛亢陪著平陽公主在花園裏說了些笑話,有一同吃了午膳,便告辭離開。這一天劉據無疑是最忙碌的,離開平陽侯府,便又去了李廣、公孫敖、公孫賀幾家,甚至還走了一趟曹襄家。隻有在曹襄家他最放鬆,以長兄的身份將曹襄美美教訓了一頓,又督促了曹襄的學業,這才回他的太子府,尚未入府便有人報告,自午後開始平陽公主府、常平侯府以及李廣、公孫賀、公孫敖和曹襄家都派人送來大筆的金子,太子府長史驚的下巴都掉了,半天才說出共有五百萬金之舉。

“殿下,如何會有這麽多錢,君子當視錢財如糞土,何況您是太子!”太子洗馬石奮非常擔心,不斷勸諫:“殿下已貴為太子,當謹修德行,不可在錢財上如此在意,臣句句肺腑之言,還請殿下三思!”

劉據知道石奮是個好人,在劉徹當太子的時候他就是洗馬,先皇認為石奮處世恭謹家教嚴明,一家父子四人皆為二千石之官,故尊呼之為“萬石君”。等劉據出生,七歲被立為太子之後劉徹便讓石奮繼續任太子洗馬,唱響這自己這個兒子和自己一樣,成為千古明君。

將石奮拉起來,劉據道:“洗馬多慮了,這些錢財並非孤要,而是錢莊有些問題,孤覺得自己是太子不可不為父皇分憂,這才去了姑母家和幾位相熟的人家,拆借了一些,明日便送到錢莊。”

石奮再次拜倒:“殿下有太子之德,又有賢臣恭謹,更有人子之孝,臣替陛下賀!”

看著興高采烈的石奮,劉據搖頭苦笑,看看身後霍光等人,還是覺得不將自己的秘密告訴石奮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