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劉宗周
楊山蘆有些不明所以，隻是兩人正想躲避的時候，這個老人已經看到他們，然後就是大步走了過來。
不過他卻是看也不看楊嗣昌一眼，隻是打量了一下楊山蘆，沉聲道：“你就是取得了這次大捷的那個小娃娃，而他就是你的父親？”
“沒錯，不知老大人您是……”楊楊山蘆就是疑惑的問道，不過光憑這份氣度，感覺這應該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老夫劉宗周——”這個老人就是沉聲道。
“什麽，您就是劉宗周？”楊山蘆聽了這個名字之後，卻是驚呼出聲！
沒辦法，因為劉宗周的名氣太大了！據後世的評價，他是明代最有名的儒學大師，也是宋明理學的殿軍！他開創的蕺山學派，在中國思想史上影響巨大，乃至一直延續至今。
而現在呢，居然看見了一位流芳千古的國學大師？
不過對於劉宗周來說，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他隻是看著楊山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小娃娃打仗倒是挺厲害，隻是不要像你父親那樣不學好！”
說完之後，劉宗周就是揚長而去。
我靠，楊山蘆就是被他噎了一下，這位說話還夠直的啊！可是這樣當麵損人真的好嗎？
至於楊嗣昌，更是臉色難看，不過劉宗周清正廉潔，他也拿他沒辦法，隻能無奈的對楊山蘆道：“咱們走，不要聽這個老家夥胡言亂語！”
楊山蘆就點點頭，其實對於楊嗣昌和劉宗周之間的恩怨，或者說是和東林黨人之間的恩怨，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這還要牽扯到當初的魏忠賢逆案，崇禎初年魏忠賢倒台後，靠著拍魏忠賢馬屁而當上兵部侍郎的郭鞏，被下獄論了死罪，但是楊嗣昌卻以巡撫身份替他喊冤。
結果郭鞏撿了一條命，但楊嗣昌因為回護閹黨餘孽，從此就被東林黨劃為敵人一類。
甚至於在原本的曆史中，楊嗣昌一直到崇禎十一年後，督師不利自殺身亡，這種鬥爭一直存在。
而且怎麽說呢……楊山蘆對於東林黨人的感覺很複雜，總的來說就是眼高手低！東林黨人總體來說人品操守都很不錯，可惜都隻會空談誤國。
就拿這位鼎鼎大名的劉宗周劉老先生來說，人品操守那是沒的說的，在原本的曆史中，哪怕滿清都入主中原了，他依然寧願絕食而死，也不投降韃子！背叛祖宗！氣節令人讚歎！
可是在見識眼光方麵，那就實在令人不敢苟同了，舉例來說，在崇禎朝後期，時勢日漸艱難，崇禎皇帝走投無路的時候，禦史楊若橋舉薦西洋人湯若望發展火器，劉宗周卻說：唐、宋以前並無火器，自有火器，輒依為勁，誤專在此。
又例如在治國方麵，當時大明江山已是風雨飄搖，但劉宗周卻主張“治心”是解救時艱的根本。
然後崇禎皇帝急於找到救國的方法，劉宗周卻說先要治心，崇禎帝渴求才望之士，劉宗周卻說操守第一；崇禎帝渴求退敵抑寇之術，劉宗周卻說仁義為本。
所以以上種種‘美好’思想，實在是讓楊山蘆哭笑不得，所以到後來連崇禎皇帝都忍無可忍，把他革職了事。
不過雖然如此，以劉宗周的人品名望，這一通挖苦還是把楊嗣昌給氣壞了，剛才的好心情已經去了大半。
畢竟是父子連心，楊山蘆還是有些疼惜他，就是安慰他道：“父親大人不必在意，所謂公道是非自在人心，而且就東林黨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實幹。
就拿剛才的劉老大人來說，他的學問可算海內聞名，卻非國家棟梁！他嚴能守正，卻不能達變；他敢於犯顏直諫，卻闊於事理；他律己雖嚴，卻於世無補。總而言之，他隻適合教書，不適合當官。”
“是嗎？”聽到楊山蘆如此精辟的分析，楊嗣昌的眼睛就亮了，然後再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後，更是拍案讚同！畢竟他和劉宗周打了多年的交道，彼此是什麽性格還是很清楚的。
其實認真說起來，楊嗣昌在明末的大臣中，還是比較有能力的，隻是身在明末汙濁的官場，卻不能像劉宗周那樣嚴於律己，所以現在這樣被劉宗周指著鼻子罵，也是相當的鬱悶。
不過現在嘛，聽見楊山蘆如此精辟的分析，楊嗣昌的心情就是好了很多……不和他一般見識。
接著兩個人等到返回楊府之後，楊山蘆還沒什麽，可是楊嗣昌剛一回家，他的夫人周氏已經趕緊湊了過來：“老爺老爺，這次皇上召見你，都說了些什麽？是不是要升官了？”
看著周氏迫切的神色，楊嗣昌就是淡淡的點頭道：“應該是要往上動一動了吧。”
“哈哈，太好了。”
周氏頓時聽得眉開眼笑，楊嗣昌本來就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位高權重，可如果再往上動一動，那真正成了最頂層的那一級官員了！
不過接下來，周氏卻是臉色一變，陰陽怪氣的道：“對了，皇上不是還召見了那個小崽子嗎？他又得到了什麽好處呢？”
楊嗣昌看看她毫不在意，其實又非常緊張的樣子，莫名其妙的就感到有些傷感，歎了一口氣道：“告訴你，蘆兒這次的好處大了！所以以後你一定要對他端正態度！”
說完之後，楊嗣昌都沒告訴她具體的好處了，隻是拂袖而去。
“這個老東西，說話不清不楚的。”等到楊嗣昌離開之後，周氏就是氣呼呼的道，不過她也沒有膽子去問楊山蘆，所以隻能暗自憋氣。
隻是沒一會兒，她的這個疑團卻被解開了。
因為已經有門房撒腿如飛的跑來報告了：“夫人夫人，又有宮中的公公來宣旨了！而且還說是宣給您的！”
“什麽！”
周氏聽了就是又驚又喜，連她都能接到聖旨了嗎？那是不是要加封她為浩命夫人呢？畢竟周氏身處官場圈子，也知道自家老爺功績超群的話，正妻就有機會得到皇上的封贈！可是現在呢……哈哈！
於是周氏連忙就是沐浴更衣，然後又是擺上香案供品，來迎接聖旨。
這次前來宣旨的還是中午那幾個小太監，而且他們都跑的熟了，知道這家現在聖眷正濃，所以那是非常的客氣。
不過周氏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個上麵，而是死死地盯著小太監手中捧著的一套浩命夫人的行頭，那是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隻見有流光溢彩的命婦彩冠，上麵還綴著珠翟，花釵，至於肩披的霞帔，更是豔如彩練，漂亮極了！
而這時小太監已經開始宣旨了：“經有楊山蘆之母楊孫氏，母道攸同，孝取崇先，子情無顯，用申翼命，特加封為五品誥命夫人，欽此。”
“臣妾接……”周氏一開始聽的還是滿心歡喜，正想開口接旨，可是等到聽清居然是楊孫氏時，就是感覺不對了，等到這個小太監宣旨完畢之後，周氏就是結結巴巴的道：“這位小公公，您大概是念錯了吧？應該是楊周氏啊，怎麽會是楊孫氏呢！”
“沒錯啊！”這個小太監還覺得很冤枉呢，連聲道：“像宣旨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搞錯呢！雖然上麵有些字我不認識，但是我都是在宮中背熟了才出來的呀！絕不可能搞錯。”
“啊！”這下周氏就明白了，原來真的沒搞錯，隻是，這真是一個令人心痛的誤會……這個聖旨不是給她的！而是給小崽子的母親的，那個賤婢的！
老實說如果這不是皇上的旨意，她現在就能把這道聖旨給撕了！這不是糊塗透頂了嗎？不過現在嘛……周氏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了。
周氏就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既然這樣，楊孫氏不在，就把這些鳳冠霞帔交給我吧！”我等會就去把它扔進茅坑裏！
不料那個小太監卻是很盡職的，就是說道：“如果楊孫氏不在的話，按照規矩，那就要讓鎮國將軍親自來領，鎮國將軍在不在？去把他叫來吧！”
“鎮國將軍？什麽鎮國將軍？我們楊府中沒有這個人啊！”周氏就是十分詫異。
“嗬嗬，你還不知道嗎——”這個小太監就是嗬嗬笑道：“這在宮中都已經傳開了呀！貴府公子楊山蘆，陣斬東虜！精忠報國！皇上親口賜他表字鎮國！而且他以後肯定會當上將軍的，連起來不就是鎮國將軍了嗎！”
其實老實說，鎮國將軍不能亂叫的，這一般是大明郡王後代的封號，不過現在嘛，小太監就是想討個喜。
隻是他卻沒料到，如此一來卻成了周氏的催命符！
周氏聽了之後，氣得當即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這也是很明顯的，還沒有正式加封小崽子官職呢，皇上就已經如此恩寵，那以後家裏還有她兒子楊山鬆什麽事情嗎？
“夫人！夫人！”
一旁的那些丫鬟看見主母暈厥，都是一陣忙亂，這樣鬧騰了一陣之後，周氏雖然最後悠悠醒來，整個人卻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精氣神都沒了。
倒是楊山蘆，經過一番周轉之後，這些東西，連同聖旨在內，都到了他的手裏，楊山蘆拿到之後還很高興呢……嗬嗬，這在那些大官命婦中，都是很罕見的！而等到把這些東西帶回鎮虜衛的話，母親見了之後，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