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不知從哪衝出來一堆守衛, 將淩墨等人圍得嚴嚴實實。

淩墨一顆心稍稍往下沉,眼中閃過冷光,他聽見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緊接著, 形成包圍圈的守衛動了動,迅速露出一條通道來。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來人的麵容也漸漸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望著眼前的人, 阿雪慢慢睜大了眼睛,喉嚨動了動,阿雪半晌才道出對方的名字:“克裏斯……”

阿雪聲音低啞, 麵上是還未退去的驚訝和不敢置信。

看著這樣的阿雪, 克裏斯卻是笑了笑,他依舊穿著那身祭司袍,臉上的神色慈祥而溫柔,任憑誰都無法將眼前這個好似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悲憫的祭司與所謂的幕後黑手聯係上。

“阿雪, 晚上要好好睡覺才是, 不然對身體可不好。”

克裏斯語調輕柔,仿佛長輩對晚輩的細心叮嚀。

“砰——”

然而在克裏斯說話時, 一旁的巨蛇再次扭動著身體, 發出痛苦的嚎叫, 蛇尾在掙紮時擊中一旁半人高的石塊,竟是直接將石塊拍得粉碎。

麵對這樣駭人的一幕, 克裏斯卻恍若未聞, 隻是笑盈盈地看著阿雪, 明明是極為熟悉的視線, 可此時迎著克裏斯這樣的視線, 阿雪卻隻覺得心底發涼。

相處了十幾年溫柔的長輩在此刻變得麵目全非, 阿雪死死地盯著克裏斯,試圖找出任何克裏斯是被脅迫的證據,但很快,他失望了,克裏斯並無半分不願,相反,他便是導致這一切的元凶。

阿雪也許從未看清過克裏斯的真麵目。

白蛇痛苦掙紮的聲音接連不斷傳入耳中,阿雪的指尖一點點沒入掌心,他終於放下了心底最後一點期望,冷冷地看著克裏斯,咬牙切齒道:“克裏斯,你究竟想做什麽?!”

“做什麽?”

克裏斯挑了挑眉,他將阿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眼中的暗色濃得像是化不開的墨,忽然,他輕笑了一聲:“阿雪,你不覺得海中城市需要一位新的神明麽?”

“讓一條什麽都不懂的白蛇登上神位,你不覺得很浪費麽?它不過是低賤的畜生罷了。”

克裏斯聲音平靜,姿態溫和得讓人以為他說的話隻是一句「天氣真好」,一旁的淩墨從克裏斯的話裏聽出了勃勃的野心,而阿雪更是直接被這句話激怒了。

金色的眼睛一縮,阿雪麵色冷若冰霜,他不再言語,竟是直接發動了攻擊,而攻擊目標也很明確,正是克裏斯。

然而攻擊還未到克裏斯身前,便有守衛挺身而出,替克裏斯擋下了攻擊。

隨著阿雪的攻擊,先前平和的假象徹底被打破,刀劍相撞的聲音接連不斷響起,而造成這一切的克裏斯卻施施然從爭鬥範圍之中退了出來。

唇邊掛著恰到好處的弧度,克裏斯懶散地躺在一張躺椅上,好似眼前的爭鬥對他來說隻是一場滑稽的表演。

“大祭司。”

一個穿著神殿服飾的祭司快步走來,臉色算不上好看。

克裏斯瞥了那人一眼,輕聲問道:“之前吩咐的事情沒辦成?”

祭司什麽都沒說,但克裏斯卻好像看透了對方究竟想說些什麽。

克裏斯語氣算不上嚴厲,甚至是溫柔的,但那名負責傳遞信息的祭司冷汗卻唰地一下流了下來戰戰兢兢地看了克裏斯一眼,普通祭司咬咬牙,附到克裏斯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

聞言,克裏斯似乎稍稍愣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護罩……快要消失了?”

近幾天來,海珠的顏色愈發黯淡,而守護海中城市長達數萬年之久的護罩也一副能量要快耗盡、隨時可能消失的模樣。

海珠一旦失去作用,海中城市便會瞬間迎來滅頂之災,到時候,就算克裏斯有再大的野心,計劃也快要成功,但最終一切都會化為虛無。

普通祭司本以為克裏斯聽說這些消息之後會震怒,他的腳已經抖成篩子了,若不是靠著毅力撐著,現在恐怕已經跌倒在地。

然而,與普通祭司想象中的畫麵不一樣,克裏斯先是沉思了一會,隨後忽然笑了起來:“好啊。”

“好?”

普通祭司隻覺得心驚膽戰,他以為克裏斯是被氣瘋了。

“光是殺掉墮落的舊神還不夠,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麽,若是我在危機時刻拯救了所有民眾……”

克裏斯沒有說完,但普通祭司卻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迎著克裏斯陰冷野心蓬勃的目光,普通祭司冷汗連連,連聲稱是。

“若是大人您救了那些賤民,又在他們麵前擊敗了墮落的舊神,他們必定感動得涕泗橫流,心甘情願將大人奉為新的英雄或是神明,倒時候,這海中城市便成為了大人您的囊中之物。”

普通祭司的奉承隻能算得上一般,克裏斯卻頗為受用,瞥了那祭司一眼,克裏斯淡淡地說道:“那你還不快去辦?難不成等我自己去抓住那些人?他們雖轉移了陣地,但想來還是在這海中城市內,務必在他們抽取完海珠的能量前抓住他們,然後……陪我演完這出「新神」的戲!”

說到這,克裏斯眼中有暗芒閃過。

他之前也有派人去抓過溫文舟那些人,隻不過去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但克裏斯確信,在徹底抽取完海珠的能量前,那些人絕對不會離開海中城市。

眯了眯眼睛,克裏斯冷笑一聲。

一旁的普通祭司冷汗流得更厲害了,聞言連忙擦了擦汗:“是是是,用不著大人出手,屬下這就去!”

克裏斯不耐地揮了揮手。

此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淩墨三人能力雖強,卻也無法隻憑借三個人便打倒幾百個守衛,隨著時間越久,三人的體力也逐漸耗空,慢慢地便落入了劣勢。

“克裏斯大人,請問要如何處置這些入侵者。”

抓住了淩墨三人,守衛來到克裏斯麵前,詢問著克裏斯。

克裏斯本想隨口說個「殺了」,但看見一旁還在掙紮的白蛇,他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彎了彎嘴角,克裏斯道:“先找個地方關起來。”

舊神墮落、海珠發生異常,這些事情需要有人來背鍋,克裏斯覺得,淩墨三人就挺不錯的。

至於溫文舟,那些人決計不能被發現,否則將會給他惹來麻煩,克裏斯微眯起眼睛,吩咐一個守衛給方才的普通祭司帶去一條消息——「一旦找到,就地殺了」。

“是!”

守衛對克裏斯唯命是從,當即就帶走了被綁起來的三人。

“阿……雪。”

一聲略顯沙啞的男音響起,阿雪猛地回過頭,卻被守衛推搡了一下:“看什麽看,快點走!”

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阿雪晃了下神,眼中似有水光升起,阿雪差點被推到在地,一旁的樓長青趕忙幫阿雪穩住了身體,撇了一眼那名差點推到阿雪的守衛,樓長青眸光微沉。

守衛沒有發現樓長青的目光,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見樓長青不動,甚至伸手又推了一下樓長青。

目送著三人被守衛帶著,身影越來越遠,克裏斯唇邊的笑容逐漸消失不見,方才那聲低喃不僅阿雪聽見了,克裏斯也聽見了。

抬頭看著白蛇,克裏斯神色莫辨,半晌過後,他喚來一名守衛,冷聲吩咐道:“加大藥量。”

“是。”

守衛按下一個開關,越來越多紅色的藥劑順著白色的管道流入巨蛇體內,白蛇一接觸到冰涼的**,立刻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現在的他看上去並不漂亮,原本閃爍著光芒的白色鱗片一片接著一片掉落,白蛇逐漸變成了醜陋的模樣。

“為……什麽……我的……孩子?”

白蛇似乎想不通為何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如此對待自己,徹底變成猩紅色的眼睛裏除了掙紮還有迷茫和悲傷。

然而回應白蛇的,隻有克裏斯的輕嘲:“原來畜生也會難過麽?沒有為什麽,隻是海中城市不需要你了,你已經活得夠久了,現在也是時候……去死了!”

看著越來越多的藥液進入白蛇體內,而白蛇的神智也逐漸潰散,克裏斯臉上的陰鬱終於褪去了一點,他滿意地挑了挑嘴角。

——

另一邊,淩墨等人被押入一間牢獄之中。

牢獄裏很暗,沒有多少燈光,唯有幾盞燭火在苦苦支撐著。

“進去!”

後背被推了一下,淩墨踉蹌了一下,進入牢房。

緊接著,是門被鎖上的聲音。

牢房裏環境有些糟糕,一被推進來,淩墨便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咳咳咳……”

阿雪見狀,連忙拍了拍淩墨的背:“沒事吧?”

阿雪眼眶微紅,顯然剛才白蛇那副淒慘的模樣讓他並不好受,淩墨以為阿雪會像之前那般流露出沮喪,然而這一次,阿雪卻沒有,反而積極地尋找從牢房脫身的機會。

按理來說,當白獸變為黑獸時,便以為者原來的靈魂早已死去,可看著這樣的阿雪,無論是樓長青還是淩墨,都無法說出任何殘酷的話來。

兩人的沉默讓阿雪似乎明白了什麽,攥緊了手,阿雪垂眸:“爹爹它……它肯定還有救!”

語氣急迫,像是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麽。

淩墨卻無法違心地符合,因為他也體驗過轉變為墮落者的感覺,他知道那究竟是怎樣一種不可控而絕望的感覺,比死了還要痛苦。

所以當初被殺死的時候,淩墨甚至是解脫的。

淩墨不語,樓長青像是心中輕歎,但還是附和了阿雪:“嗯,一定還有救。”

樓長青的附和像是一塊浮木,被阿雪緊緊抓住,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燃起,卻如同風中殘燭,阿雪垂下眼眸,忽然沉默下來。

定定地看著這樣的阿雪,樓長青突然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樣東西,故作輕鬆道:“快看!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