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淩墨眼簾輕垂,他似是歎息,又似是無奈。

半晌, 他開口:“好, 不逗你。”

淩墨重新拉開同簡洵的距離,他轉身, 簡洵心裏忽然空落落的, 他慌張抬手,作勢要抓住淩墨衣角,可在即將抓住那一瞬, 簡洵遲疑了。

指尖懸在空中, 簡洵默然,最後他一點一點收回手,仿佛正在壓抑克製什麽。

他終究沒有挽留淩墨。

而淩墨也離他越來越遠。

簡洵眼中似有暗色一閃而過,那個聲音還在繼續。

——他永遠不可能屬於你。

暗色越來越濃, 簡洵狠狠閉上眼, 他壓下腦海中越來越可怖的念頭,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別處。

沒有人再說話。

屋內徹底陷入一片死寂。

——

翌日。

淩墨回到學校。

離開前, 淩墨特意同封堯道別, 封堯表現得很正常, 似乎與平時一樣,他臉上帶笑, 他懶洋洋靠在門邊, 等淩墨感謝他昨晚的收留, 他還挑了下眉:“你下次也可以來, 我這裏隨時歡迎你。”

“當然, 有些人就算了。”

封堯意有所指。

鬱語澤作為「有些人」, 臉色分毫未變,他隻將目光停留在淩墨身上。

“有機會的話。”

淩墨哭笑不得,他再次道謝,隨後同鬱語澤一起離開。

淩墨轉身那一瞬間,封堯唇邊揚起的弧度漸漸落下,他意味不明嗤笑一聲,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他盯著淩墨的背影,目光深沉,可怖得好似盯上獵物的餓狼。

淩墨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又或者,他樂見其成。

在路邊搭了一輛車,淩墨回到學院。

回到學院第一件事,淩墨先是去找了阿雪,至於鬱語澤,雖然他恨不得時時刻刻與淩墨黏在一起,但由於他此前種種前科暴露,他已然被當成危險份子,一進入學院,這人很快就被帶走問話。

目送鬱語澤被帶上手銬押走,淩墨有些無言,但他倒是不擔心,畢竟鬱語澤並沒有真正做什麽,就算做了,也被淩墨及時製止。

雖說鬱語澤總歸還是會受到處罰,但總歸不會危及性命,最多被人監視起來,然後當成苦力指使一段時間,處理一個又一個任務。

淩墨覺得這樣的處罰相當合理,畢竟就連淩墨自己回想起海中城市那段經曆,都會覺得孩子還是打少了。

“熊孩子”就該治治。

淩墨麵無表情地想,他一點也不同情鬱語澤,反而頗為幸災樂禍。

無視鬱語澤連連回頭看他的模樣,淩墨一腳踏入學院。

學院裏景色依舊,可淩墨卻又片刻恍惚,明明實際上隻過了不到幾天,他卻恍若隔世。

走神了好一會,直到學生下課,嘈雜的聲音接連湧入耳中,淩墨這才回過神,他邁開腳步,循著熟悉的路線,來到一座教學樓前。

阿雪也是下課學生中的一員。

聽著身旁不少人在討論午飯吃什麽,阿雪卻麵帶憂色,顯得心事重重。

平時同他上下課的人此事全不見了蹤影。

無論是淩墨,還是路德,就連樓長青……阿雪目光微黯,盡管嘴上說著不在乎,但他終歸還是想念的。

“別擔心,他會回來的。”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入而終。

阿雪臉上的憂色總算上去一點,他先是愣了下,隨後驚喜抬眼:“淩墨!”

“嗯。”

淩墨笑吟吟應了一聲。

“你沒事吧?”

自從於時空裂縫裏回來後,阿雪便好幾天沒能見到淩墨,乍一看到人,他先是驚喜,隨後又上上下下將淩墨打量了一遍,臉上流露出些許擔憂。

“沒事。”

阿雪鬆口氣,他頓了頓,本想繼續同淩墨交談,可話到嘴邊,他又變得猶豫,會想起前幾天知道的消息,阿雪本就不善言辭,這會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應池他……”

阿雪小心翼翼打量著淩墨。

淩墨愣了愣,他歎息,目光微動,而後垂下眸:“我知道。”

“我欠他很多。”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一直虧欠那人許多。

阿雪沒有聽懂淩墨話中深意,他以為淩墨是因為應池的死而感到萬分愧疚,當即手忙腳亂想安慰,可他磕磕絆絆半天,又著實想不出安慰的話。

難道讓淩墨不要愧疚嗎?

阿雪自認說不出這種話,他頗為喪氣,覺得自己當真蠢笨,若他有半點像樓長青就好了。

這樣他便不至於連要怎麽安慰淩墨都不會。

好在淩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許是看出阿雪當即窘迫,淩墨話鋒一轉,問阿雪:“路德呢?”

阿雪果然稍微被轉移注意力,他搖搖頭:“這幾天我都沒見到他。”

淩墨蹙眉,頗為苦惱。

阿雪試探:“你有事要找他?”

淩墨點頭,阿雪想了想,說:“那你可以去找溫老師,具體情況我不知道,但我想,你找溫老師應該可以找到路德。”

阿雪所說的溫老師自然指的是溫文樂。

說曹操曹操到。

阿雪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人影便從教學樓裏走出來。

人影自然是溫文樂。

但這人看上去與平時不太一樣。

隻見溫文樂眉心緊鎖,腳步匆匆,心情顯然不怎麽好。

這對學生們來說可是一大奇觀。

畢竟笑麵虎還能有不笑的時候,這本身便分外稀奇,更何況溫文樂何止是麵色難看,他幾天連學院裏紀律都不抓了!上周有兩波學生發生衝突,衝動間使用能力,不慎殃及旁邊花壇,簡而言之——花壇炸了,連帶著裏麵的花也都沒了。

溫文樂恰好從旁邊路過。

那兩波學生瞬間頭皮發麻,以為會被這笑麵虎抓住,被迫接受溫文樂那「可怕懲罰」。

誰知溫文樂頭都沒抬,看都沒看到兩波學生一眼,他匆匆來,又匆匆離開。

那兩波學生當時傻眼,後麵倒是沒了打架的心思,甚至握手言和,提心吊膽,以為溫文樂又要憋大招,當即連夜付出慘痛代價,把花壇恢複成原樣。

然而這些學生等了又等,始終沒等到來自溫文樂的懲罰,這一消息瞬間傳遍整個學院。

“笑麵虎轉性啦!”

學生們一開始喜滋滋,校長愁得頭都禿了不少,以為少了溫文樂鎮壓,這幫「熊孩子」定能作出不少妖,於是趕忙在教師群裏發出通知,讓其餘老師「嚴陣以待」,然而,一開始情況確實校長所料,但漸漸地,作妖的學生越來越少。

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同學對此表示:“少了溫老師懲罰,總覺得作妖好像也沒那味了。”

不少學生對此表示同意。

聽阿雪講完的淩墨:“……”

淩墨啼笑皆非,他甚至很想知道溫文樂得知此事後會露出什麽表情。

不過現在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眼見溫文樂就要消失在自己視線中,淩墨連忙快步追上去。

“溫老師!”

淩墨試圖喊住溫文樂,但溫文樂腳步依舊匆匆,他這幾天總是這般心不在焉,連有人在背後喊也聽不見。

不得已,淩墨隻好抬高音量:“溫老師!等等!”

溫文樂這才停住腳步,他略帶困惑回頭,淩墨的身影隨之映入他眼簾,溫文樂愣了愣,他認出淩墨:“是你啊,有什麽事嗎?”

說著,溫文樂不經意摘下眼鏡,俊朗的麵容上滿是疲憊,他捏了下鼻梁,又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淩墨注意到他眼眶底下有著兩抹濃濃的青黑,顯然是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見狀,淩墨也不廢話,他直接進入正題:“溫老師,我想見溫文舟一麵。”

當阿雪說溫文樂可能會知道路德在哪時,淩墨便明白溫文樂和溫文舟定然有某種原因,畢竟路德至今還不見蹤影,唯一一種可能便是他這幾天一直陪伴著溫文舟。

說起來,溫文樂和溫文舟都姓溫。

淩墨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溫家除了溫文樂外,還有另外一個孩子。

據說那個孩子生來病弱,十幾年前就死了。

聽清淩墨要求,溫文樂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他眯起眼,向來溫和的目光瞬間變得冷漠,他居高臨下審視著淩墨,視線好像冰冷得好像能夠刺穿淩墨。

“為什麽找他?”

溫文樂向來以笑臉示人,雖說有些惡趣味,但也算得上是一個「溫柔」的人,他極少發怒,若是讓其他學生看見溫文樂這幅模樣怕是會嚇一跳,畢竟他極少在學生麵前表現出這樣極具攻擊性的一麵。

眸中的暗色逐漸凝聚,仿佛即將降臨的風暴,溫文樂冷冷盯著淩墨,他似乎從淩墨身上看出意圖。

“你知道什麽?”

“你想找他幹什麽?”

溫文樂咄咄逼人,此時的他沒了平時那份冷靜,好在淩墨頗為理解,畢竟若是自己以為死亡的親人突然「複活」,又變成那副模樣,任誰都冷靜不了。

更何況,溫文樂原先是整個溫家最疼愛溫文舟的人。

淩墨微微歎息,他抬眼同溫文樂對視:“溫老師,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不多,如果你想知道過去的一切,最好去詢問溫文舟本人。”

溫文樂眉頭皺得更緊,這幾天不少人想帶走溫文舟,溫文舟自己也想逃出去,他多加防備,聽淩墨這麽說,他仍是不信任:“那你找他做什麽?你怎麽知道他在我這裏?據我所知,你和他應該沒有交情……”

眼見溫文樂越說越多,淩墨頭疼,他連忙在溫文樂長篇大論前打斷溫文樂:“溫老師,我真的沒有惡意,我要找溫文舟,是因為……我能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