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話音還未落下, 樓長青忽然感覺到似有冰涼的**濺落在自己臉上。

樓長青慌了神,向來做什麽都遊刃有餘的青年此刻手足無措,他單手撐著地麵猛地坐起來:“你、你別哭啊, 我真的沒事!”

阿雪雙眼微紅, 但他沒有狼狽地偏過視線,反而安靜地注視著樓長青。

樓長青被他看得微微怔了怔, 下一秒, 他發覺自己被阿雪攥住衣領,等回國神來時,一個輕柔的吻早已落在他唇上。

這是一個帶著濕意的吻, 樓長唇齒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鹹味, 那是阿雪眼淚的味道。

“學長,我喜歡你。”

這是阿雪第二次告白。

他第一次告白時,也曾這般熱烈地表達過自己的感情,隻是那時, 樓長青拒絕了他。

這次也是如此。

輕輕抿著唇, 樓長青沉默了許久,正想拒絕:“我……”不能。

可樓長青隻來得及說一個字, 阿雪便搶在他前麵開了口:“學長, 我剛剛……很害怕。”

麵對那體型龐大的怪物時, 阿雪也並非毫無畏懼,那怪物戲弄著他, 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垂死掙紮, 那時的阿雪真切地品嚐到了對死亡的恐懼。

他滿懷絕望, 想到了很多很多, 阿雪想到了自己的朋友, 比如淩墨, 想到了遠在海中城市的族人,想到了白蛇,阿雪滿心不舍,而最後,他想到的是——樓長青。

最初來到這個時空時,阿雪第一個遇見的人便是樓長青,那時他尷尬不已,畢竟他好不容易決定要放棄這段感情,若再與樓長青過近接觸,阿雪覺得,自己的決心也許會成為一個笑話。

阿雪開始用盡各種辦法與樓長青拉開距離,可他一退卻,樓長青反倒顯得有些失魂落魄,雖竭盡全力掩飾,但阿雪能夠看出,樓長青並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對他絲毫沒有感情。

阿雪甚至感覺到,樓長青似乎……也是喜歡著他的。

但既然喜歡,樓長青為何又會拒絕他的告白?

阿雪不解,不過不可否認,這些發現讓他的決心開始產生些許動搖。

這是阿雪給予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

定了定神,阿雪垂眸,不急不緩地說:“學長,也許你可能忘了,但在很久以前,你也曾救過我一次,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喜歡你。”

那時的阿雪還沒去學院讀書,他對大陸充滿了好奇,便央著白蛇偷偷帶他到陸地上,白蛇答應了,可阿雪卻因為貪玩,與白蛇失散,又遇上幾隻黑獸。

在溫室裏長大的阿雪從未經曆過戰鬥,雖空有能力,卻不知道怎麽應用,這時,樓長青出現,救下了阿雪,正如今天從怪物手裏救下阿雪一般。

很老套的故事,但阿雪的單相思持續了很久很久,當一次在學院裏遇到樓長青,阿雪驚喜又害羞,半晌沒能說出來話,這種沉默一開始還被樓長青烏龍地誤認成是高冷。

在阿雪的提醒下,樓長青終於後知後覺地回想起還有這麽一回事。

目光落到阿雪身上,樓長青正欲開口,然而阿雪再一次打斷了他:“學長,你可以拒絕我,就像上次一樣,我先前說的話依舊有效。”

先前的話……

樓長青想起了阿雪那句「不會再糾纏」的話,他看著阿雪執著的眼神,不僅有些頭疼。

以阿雪的性格,估計他若是再拒絕,這輩子就別想在與阿雪搭上話了,就算是先前,在醫院裏同樓長青這麽說以後,阿雪硬是快一個月沒理會過樓長青,僅僅隻是一個月,樓長青卻覺得好像過了一整年,在醫院那幾天,阿雪身旁還有一個格維爾虎視眈眈,樓長青簡直備受煎熬。

他先前著實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自己能克製住心底的感情,不去喜歡阿雪。

然而現實卻在樓長青的臉上狠狠地刪了一個巴掌,阿雪隻這是一個月沒理他,他便已經度日如年、坐立不安。

想到這時,樓長青失笑,他微歎,看向阿雪:“學弟,你可饒了我吧,”迎著阿雪漸漸亮起的目光,樓長青點點頭:“你猜得很對,我的確喜歡你。”

“不,也許是非常喜歡。”

樓長青表情漸漸柔和下來,阿雪的耳尖「蹭」地一下就紅了,他低頭,試圖掩蓋住臉上的炙熱,但中途,他好似忽然想起什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道:“那……上次,你為什麽要拒絕我?”

阿雪覺得樓長青正在隱瞞一些事情。

事到如此,樓長青也不打算再繼續隱瞞下去,眼睫微斂,樓長青說:“學弟,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阿雪點點頭,表示自己願意聽,於是樓長青清了清嗓子,講起這個所謂的故事,他的語言簡單明了,風趣生動,並不會讓聽故事的人覺得無聊。

樓長青要講的地方名為「牧野」,這是一座位於沙漠中的城市,是曾經在大陸中赫赫有名的「自由貿易之都」。

牧野的人們見多識廣,由他們率領的商隊踏遍大陸每個地方,就連格外排斥外人的海中城市,他們也曾去過。

無論去到哪裏,牧野的人都滿懷熱情和友善,他們似乎天生無法對受困的人坐視不管,盡管那會為他們惹來不少麻煩,就連路邊無家可歸、以行竊為生的小乞丐,他們也會伸以援手。

說到這裏,樓長青頓了頓,阿雪猜測,也許樓長青口中的小乞丐,指的就是他自己。

牧野之城以熱情和友好擁抱整個世界,於是世界便以美好回饋牧野,牧野愈發繁榮昌盛,它有著非常多豐厚的資源,其中,便包括一把鑰匙。

那是神明賜予的鑰匙,能夠自由地穿梭時間與空間,前人曾與神明定下約定,世世代代守護著這把鑰匙,等待著有緣人來取走下,在此期間,牧野的人可以任意地使用這把鑰匙。

鑰匙為牧野帶來非常多好處,漸漸地,人們忘記了神明的警告——不要妄圖使用鑰匙去改變過去與未來,這將招致人類無法承受的災禍。

起初隻是一場普通的災難,災難裏,有人死去,有人存活,活下來的人悲痛不已,於是他們想到了用鑰匙改變過去,去拯救那些死去的人。

計劃非常順利,順利到令人不敢置信,當人們沉浸在死者複生的喜悅之中時,另一些陰影卻在暗處悄然聚集。

計劃成功不到半個月,更大的災難發生了,這一次,死去的人更多。

人們一次又一次地改變過去,可他們迎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來得更快、更恐怖的災難。

當龐大的怪物降臨,整個牧野因為時空不穩定淪為時空裂縫時,人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大部分人都在災難中死去,存活下來的,隻有幾個小孩——

鑰匙裏時空之力暴走,而怪物「牧野」吸收了大部分鑰匙中的力量,變得更為強大,剩下一小部分則被樓長青封存到自己體內,借此,他才能夠僅存的幾個族人走出時空裂縫。

“我原本並不是牧野之城的人,他們接納了我,給了我容身之地,所以我也想盡我一切可能去回報他們——”

說著,樓長青忽然沉默下來,好半晌,他才繼續說下去:“我雖帶著尤鄉他們走出了時空裂縫,可他們與我不一樣……他們無法長大,每過一年,記憶便會喪失一次,他們沒有過去,也不曾擁有過未來。”

究竟是哪裏不一樣,樓長青沒有說,阿雪總覺得樓長青好像解釋了,又好像哪裏沒有解釋,至少,最關鍵的地方,他還沒說。

阿雪正想開口詢問,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外麵便傳來一整腳步聲,樓長青「刷」地一下站起來,扒下兩個黑衣人身上的鬥篷,將其中一件鬥篷丟給阿雪,樓長青壓低聲音:“我們該走了。”

時間緊迫,阿雪不好再問什麽,隻好穿上鬥篷,與樓長青一同走出房間,混入黑衣人的隊伍中。

——

另一側,淩墨無聊地呆在窗邊,他望著窗外來回在宮殿外巡視著的侍衛。

那些侍衛看似與宮殿保持著距離,可實際上,他們的目光,卻一直在觀察著宮殿裏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比如——淩墨等人有沒有離開宮殿的打算。

“這是被軟禁起來了啊。”

也許是為了預防尤光臨時起意救下迪尤爾,亞蘭調動了所有能夠調動的人手。

尤光明明很了解目光的狀況,卻又對此並不在意,他淡淡地說著,手指不安分地想要勾起淩墨的頭發。

這句傀儡的長相與淩墨前世完全一致,唯獨發絲格外的長,淩墨總覺得長發礙事,可尤光看上去對此非常滿意,他感受著指尖絲綢般的觸感,微微眯起眼睛,感慨自己做傀儡的技術在經曆了這麽多年,果然愈發純熟。

淩墨蹙起眉,豪不客氣地拍掉尤光的手,然後收獲了尤光可憐巴巴的目光。

淩墨對此好不同情,隻是警告:“不許亂碰。”

“我隻是摸摸頭發。”

尤光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渴望,結果淩墨沒再看他,一旁的幾人則全部投以嘲笑的眼神。

尤光不以為恥,反倒用眼睛表達出自己此刻欠揍的內心想法——“好歹他肯讓我靠近,你們能嗎?”

旁人幾□□頭硬了,尤光聳聳肩,看向淩墨:“我知道你想出去,不過你看,外邊那麽多人,你怕是出去了也會被趕回來,除非……”

淩墨原本以為尤光隻是勸勸他,直到這人說出除非二字,淩墨扭頭看向尤光,眼睛亮了亮:“除非什麽——”

尤光不語,他對著淩墨微微一笑。

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