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要不訂婚?

被他一安慰,聶長歡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傅行野再不知該怎麽哄她了,隻能一直抱著她,一隻手摟著她的腦袋、一隻手輕而小心地在她背上輕拍。他青少年時期曾這樣哄過還是個小孩子的顏顏,也是他僅知道的哄人的辦法。

好在,這樣的方法果然管用,聶長歡的哭聲漸漸小了,緊繃的身體似乎也放鬆了不少。

可她還是抱著自己、縮在自己懷裏不動。

傅行野雙手按在她肩上,想把她從自己懷裏拉出來,結果沒拉動。

聶長歡哭成這樣,慢慢地就覺得有些臉熱了,不知道哭完了該怎麽麵對傅行野。

這下察覺到他想把自己拉開,聶長歡下意識地就把他的衣服攥得更緊,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窘迫模樣。

見她力氣還不小,傅行野隻能開口喊她:“聶長歡?”

聶長歡眼睫一跳,悶悶地“嗯”了聲,順勢就將緊攥在自己手裏的、傅行野的衣服給放開了。加上她突然想到,傅行野的眼睛反正是看不見的。

她大膽地抬眸看他,看見他完全濕掉了的頭發,瞬間有些自責。

對於他這樣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來說,在這樣的雷雨夜裏獨自找到她的房間,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一定花費了很多時間,不然頭發和衣服不會濕成這樣。

她一下子就完全忘掉了自己的情緒,趕緊轉身去找幹淨的毛巾。

可她對這裏不熟,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傅行野從身後拽住她的手:“我回房間洗個澡。”

聶長歡聽到他要走,表情瞬間僵了,可她總不能開口留他,最後隻能悶悶地“嗯”了聲。

她想自己的手從傅行野掌心抽出來,可傅行野沒鬆。

“不是害怕?”傅行野拽著她的手往門外走,“這雷雨應該會下很久,你難道準備一整晚都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聶長歡很想反駁他,可看著窗外雨幕中的那些搖曳的黑影,她實在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就那麽跟著傅行野回了他的房間,還幫傅行野選了一套睡衣、送他進了洗浴間。

她聽著洗浴間裏的流水聲,這才後知後覺地忐忑起來。

但隨著一聲電閃雷鳴,她立刻就不忐忑了,還趕緊往洗浴間靠了靠,隻差將自己貼在門上了。

一會兒過後,聽見裏麵的水聲停了,她才趕緊輕手輕腳地離得遠了點。

傅行野在裏麵吹好頭發才出來,一出洗浴間的門,就叫了聲聶長歡。

聶長歡看著他身上的灰色絲質睡衣,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粉色繡愛心圖案的睡裙以及自己露在外麵的那一雙光溜溜的小腿,腦子裏炸了炸,僵在原地不動了。

可傅行野早已通過她的聲音判斷出她的位置,長腿闊步地過來,拽了聶長歡的手就拉著她往外走了。

經過抄手遊廊時,他一言不發呼吸緊繃,捏著她手的大掌溫熱粗糲,聶長歡腦子裏嗡嗡直響,她隱約意識到什麽但又覺得不太可能,直到她被傅行野推倒在雕花木**時,那些嗡嗡聲陡然凝滯,她在那一瞬間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就那麽呆呆地看著傅行野抬手脫掉了上衣,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腰腹上肌理分明的肌肉,他又彎腰,再直起身體時,睡褲也已經被他隨手扔在一邊了。

聶長歡的心終於後知後覺地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她立刻偏過了臉不敢再看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

她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緒,高大而逼人的陰影在下一瞬已經將自己籠罩,聶長歡出於本能地蜷縮了下身體,結果下一秒就被撈著直接翻了個麵,粉色的小睡裙全部被堆在了上腰。

他沙著聲音哄她:“抬高。”

聶長歡僵著身子不動,傻了。

傅行野用膝蓋往前進了一步,聶長歡猛地一咬唇,抓緊了手心能抓住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聶長歡覺得自己意識都快被撞得渙散了的時候,傅行野終於離開她,退出去了。

那一下,聶長歡免不了又想用手去抓住什麽東西。

屋子裏,隻剩下越來越淺的呼吸聲和雷雨聲。

聶長歡緩過勁來,頓覺又羞又惱,抬腳就向男人踹過去:“傅行野,你無恥!”

傅行野被她踹了,還笑,他抓住她的腳,又在她耳垂上親了親,像是耳語般輕聲跟她說:“我在浴室的時候,腦子裏就已經想著這檔子事了。”

“……”聶長歡想打他,結果反而被捏住了手,還又奉獻了回。

到最後,她真的被他辦得哭了,哭著哭著就昏睡了過去。

她都不知道傅行野是什麽時候結束的,隻是她睡前還一直記掛著要在天亮前回自己的房間,結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

有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跟著傳進來的,還有隱約的說話聲。

聶長歡睜著眼睛,迷迷糊糊地想,這聲音聽著還挺耳熟的,好像是傅行野的外婆?

嗯,沒錯,是外婆回來了。

外婆回來了?!

聶長歡猛地坐起身,結果被子滑落,她又趕緊抓著被子蓋在身上躺下去。

她這才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偏頭去看身側,哪裏還有那男人的身影!

她欲哭無淚,裹著被子在雕花木**找了一圈,最後卻在地上找到了自己那條皺巴巴的粉色睡裙和裏麵穿的兩樣。

她極盡可能地把自己收拾得妥帖了,最終也沒敢出去,一想到自己用這副模樣從傅行野的房間出去、站到外婆麵前,她就羞恥不已。

她站在房間裏熬了好一會兒,陳心嵐才站起身,似乎終於打算離開正院了,結果傅行野跟她說:“我帶了個人回來,這會兒在東廂房睡著,您知道就行。”

“……”門內的聶長歡。

陳心嵐下意識地就朝東廂房望了眼,結果她倒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反而說:“唐家那姑娘做出這種事,你昨晚的反應也不算過分,隻是太激進了些。”

“您都知道了?”

“這麽大的動靜,你以為藏得住消息?”陳心嵐無奈地看了傅行野一眼,想起這孩子從小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把他接到自己身邊後,自己也是太慣著他順著他了,如今完全成人、已經定了性子了,再來怪他也是不對,所以她歎了口氣,隻說,“隻是你來這麽一出,往後這小姑娘可就綁在你傅行野身上了。”

傅行野聽到這話,明顯地皺了皺眉:“老太太。”

陳心嵐一頓,知道他這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不過見他這樣維護那小姑娘,陳心嵐欣慰與心酸參半,倒是笑了聲。

她單手撐在石桌上,優雅地重新落座:“你傅行野在這圈子裏的名聲多大,你自己心裏沒數?而且盡是些惡名。”

話說到這裏,傅行野就知道陳心嵐的意思了。

不過經她一提醒,他想到自己馬上要出國做手術,大約會在國外停留一個月左右,在這段時間,得找人看護著聶長歡。這事,他意欲交給陳焰川,但轉念一想,還是決定自己改天親自去安排比較妥當。

祖孫倆聊完,陳心嵐朝東廂房望了眼,雖然今早她回來是親眼看見傅行野睡在西廂房的,但她還是輕叩了叩桌子,鄭重提醒:“外婆知道現在時代不同了,可你若是真的將她放在心上,就得注意人家的聲名。”

傅行野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沒吭聲。

屋子裏的聶長歡,原本還很忐忑,可現下聽到這話,不由眼眶一熱,有點鼻酸。

陳心嵐這老太太,與她都還沒正式見過麵,可言語之間,已經不是第一次對她表現出關愛了。

聶長歡看她儀態,猜想她必定是那種真正的書香大世家出來的老派千金,為人行事才會有這般氣度、這般與人為善、寬和慈愛。

就如她的娘親一般。

而這樣的老太太教養出來的傅行野,骨子裏應該也是一個正派正義的人吧,就像她的嫡親兄長一樣。

聶長歡深吸了口氣,推開房門主動走了出去,但是當陳心嵐抬眼朝她看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羞澀了,低下了頭才敢跟老太太打招呼:“打擾到您了。”

都出來了,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樣恰當地稱呼她,於是又陷入了尷尬。

陳心嵐看著局促站著、連耳朵都羞紅了的小姑娘,立刻站起了身,主動朝她走過來並捉住了她的一雙手。

小姑娘的手軟膩光滑柔弱無骨、十指蔥蔥,陳心嵐柔聲:“是不是我和行野說話,把你吵醒了?”

聶長歡太緊張了,下意識地就老實地點頭了,旋即反應過來不妥,又趕緊抬頭看著陳心嵐搖頭:“沒有沒有!”

陳心嵐看著她水靈靈的模樣,像清亮泉水裏躺了顆黑珍珠一樣澄澈的大眼睛,臉上的慈愛和喜歡就更掩飾不住了。

之前聽說聶長歡身上有這麽多是非,她對聶長歡的品性還是有過懷疑的,可眼下她一見著這姑娘,隻憑著自己這麽些年的識人斷事的經驗,就知道這姑娘放在傅行野身邊,她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哪怕這姑娘家世平平、學識能力等也實在太過平凡,但這世間,最難尋的不過就是兩情相悅和一顆純淨的心麽。而且傅行野雖然名聲很臭,但他的能力和他名下的國內外資產,也足夠護著她像隻無憂無慮的雀兒一樣過好一生了。

以前她看中岑家那丫頭,可星月那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從小就被捧著長大,已經有沉不下來的趨勢了,她不喜。再說,若真的要星月跟她的寶貝外孫在一起,她也知道傅行野完全沒那個心思。

她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強迫傅行野。一想到他小時候過的那些日子,她就隻想他未來的日子能雙倍甚至三倍四倍的開心愉快回來。

陳心嵐好一會兒沒說話,聶長歡被她慈愛的眼神看得快要遭受不住了,於是動了動被她捏在掌心的手指。

陳心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一時間想了這麽遠,不由失笑。

她偏頭看了眼靜默坐著的傅行野,拍了拍聶長歡的手:“以後就跟著行野叫我外婆,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聶長歡心跳砰砰地快起來,聽了她這句話,哪裏還敢真的開口叫她外婆啊,一旦叫了不就沒羞沒臊地承認了自己要和他們變成一家人這句話了嗎。

她低著頭、抿著唇不吭聲。

陳心嵐知道這姑娘並不是不願意,隻是害羞,於是她又偏著頭去看著傅行野:“看看,是不是你對人家歡歡還不夠好,人家叫我一聲外婆都不願意?”

這就是在試探傅行野的態度了。

可傅行野還沒說話呢,聶長歡趕緊又說:“您誤會了,他對我很好。”

能拖著病體、完全不顧自己的眼睛的情況下在暴雨裏找她那麽久,能為了她直接跟唐家鬧翻,這些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也正是因為這些事,原本小心翼翼都不敢有所期待的聶長歡,才敢私自確定傅行野心裏是有她的。

但是這話一說完,聶長歡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哪能在傅行野的外婆前這麽公然維護傅行野呢。

哎呀,她真的是快要羞死了!

真想捂著臉躲起來。

可手還被陳心嵐握著,她哪裏能逃,反而還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舉著手的姿勢,配合著陳心嵐。

所以等到陳心嵐因為她這話突然大笑起來的時候,她也就低著頭紅著臉認命了。

特別是聽見傅行野也輕笑出聲,她的害羞和窘迫就變成絲絲密密的甜蜜了。

在那一刻,她悄悄偏頭去看笑著的傅行野,覺得心裏很軟也很寧靜,也忍不住幻想起自己若是和傅行野結婚了,以後住在一起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可她在下一秒就打住了這種念頭。

陳心嵐看著傅行野臉上的笑,有片刻的恍然,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次看見這孩子像這樣誠心實意地笑,是什麽時候了。

即便是上次在醫院裏,她看著迎麵走來的傅行野也誠心實意地笑過,但那次遠沒有這次這樣戳她的淚點。而且她沒記錯的話,那一次他也是因為見了這小姑娘才那樣愉悅的。

陳心嵐畢竟思想還是老派,眼下被這情景一感染,心裏就動了要給兩人訂婚的打算。

陳心嵐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所以才這麽著急,總怕自己哪一天就去了,傅行野身邊也沒個讓他牽掛也讓他溫暖的人。

但最主要的,還是她真的喜歡聶長歡這個小姑娘。

她又拍了拍聶長歡的手:“行野都默許了,還不肯叫我一聲外婆嗎?”

聶長歡不忍讓她失望,又輕又低地喊了聲:“外婆”。

“哎!”陳心嵐忍不住抱了抱聶長歡,在她肩頭拍了拍,“好孩子。”

聶長歡聞著老人家身上的若有似無的蘭花香味,默了默,也抬手輕抱了抱陳心嵐。

陳心嵐的眼眶就有點濕了:長歡這孩子,心也太軟了。

不過她立刻就調整了情緒,鬆開聶長歡時臉上又笑著了:“你回房間換身衣服,我去讓人給你們做飯去。這段時間你受了不少委屈,咱們行野也需要好好補補,咱們中午吃頓好的。”

聶長歡點點頭,看了眼傅行野,乖乖地回西廂房去拿自己的衣服了。

等聶長歡進去了,陳心嵐湊到傅行野耳邊:“難得碰上這樣的姑娘,要不要外婆操持一下,給你們舉行一場訂婚宴。”

傅行野一頓,臉上的神情似乎都僵硬了。

他沒說話,像是沒聽見,端起茶杯往嘴裏灌了口。

對於傅行野的態度,陳心嵐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她不會逼迫他,也就沒再說什麽。

可就在她準備提步離開的時候,傅行野說:“等我從國外做完手術再說。”

陳心嵐垂了下眼睛,知道傅行野大概是要根據手術結果來決定的。若是手術失敗了,他……

但陳心嵐沒表露出來,時刻顧著傅行野的感受,提了另外的考慮:“你雖然名聲不好,但樣貌和地位擺在那兒,外麵對你動心思的各路姑娘多如過江之鯽。歡歡在學校被針對,也是因為每個正式的身份給壓著。”

“一旦訂了婚,有了身份,許多有心思的都會為了臉麵消停下來。這對歡歡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傅行野不置可否,陳心嵐猜他大約還是那一句“等手術結果出來再說”,在他肩上拍了拍,也就真的起身走了。

傅行野坐在石桌邊,眉目低垂,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滿院花木蔥蘢都是陪襯。

聶長歡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一眼看見他坐在那裏,看得有些呆,過了還一會兒才走到他身邊坐下。

“來了?”傅行野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給陳焰川打電話,我有事找他。”

“嗯,好。”聶長歡雙手接過手機,莫名想到自己與他真正緣起,大概是自己偷跑到他房間想要偷看他手機、找到楚鬱橋的聯係方式,不曾想,現在回憶起這羞恥的過往,倒覺得有些甜蜜和感慨了。

但是她同時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想到那天在醫院走廊的碰到的那個少年模樣的男人,原本歡快甜蜜的心瞬間就控製不住地籠上了一層陰影。可眼下,顯然不是跟傅行野打聽那人的好時機。

電話接通,陳焰川出聲後,聶長歡趕緊將手機遞給了傅行野。

傅行野將手機舉在耳邊,讓陳焰川給他定一樣東西。

他那句話裏包含了幾個英文單詞,聶長歡聽不懂。

但如果她能聽懂並且了解奢侈品文化的話,會知道那品牌是以定製天價戒指而聞名貴族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