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定情

而傅行野一時竟也沒說話。

她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不安慰解釋就算了,甚至連基本的反應都沒有,聶長歡不僅後悔也更灰心,隻覺得那一兩秒鍾難捱得厲害。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

好在,聶長歡的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聶長歡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趕緊從傅行野的懷裏鑽了出去。

看了眼來電顯示,本來這個電話她不應當接的,但此刻這情形,聶長歡猶豫了下還是滑了接聽。

“斯淮哥。”

唐斯淮那邊不知說了什麽,聶長歡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幾步之外站著的傅行野,有些猶豫:“你大概多久到?……嗯,好,那我等你……唔!”

聶長歡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驚叫一聲,可那聲卻又快速被堵了回去,於是傳到電話那邊的唐斯淮耳朵裏,就隻剩下一聲曖昧至極的“唔”聲。

他太陽穴猛地一跳:“歡歡!”

可電話那邊,聶長歡再無應答,隱約可聽見幾不可聞的窸窣聲和女人壓抑隱忍的嬌音。

唐斯淮是男人,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什麽,他額頭青筋直跳,他還想說什麽,可那邊直接將通話掐斷了,他再打過去,直接提示已經關機。

幹啞的嗓子眼被滿腔的怒火和焦躁衝刷著,唐斯淮無處發泄,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盤,恰好綠燈亮起,他幾乎是毫無理智地就猛踩油門衝了出去!

而這邊,傅行野將聶長歡的手機隨手扔在一邊,原本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又緊了兩分。

聶長歡被迫仰著頭,這會兒終於回神過神來,用力掙紮。

可她越是掙紮,傅行野就越是粗暴,他幾乎是提著她轉過身,將她往牆上一抵,捏著她下巴強行讓她保持著仰著頭的姿勢……

眩暈、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洶湧,聶長歡幾乎站不穩,緩緩地往下滑,卻又被傅行野提起來一次又一次,直到門外傳來說話聲,聶長歡才猛然回神,嗚咽著叫了一聲“傅行野”。

門沒關。

傅行野緩緩停了下來。

但聶長歡的下巴被他捏著,嘴唇還被他用大拇指或輕或重地碾壓著,她依然被迫保持著仰著頭的姿勢,鼻尖之上,就是他若即若離、同樣充滿水色的薄唇。

聶長歡心跳如擂鼓,在病房外的幾個人經過的時候,她躲進了傅行野懷中。

傅行野勾了勾唇,原本捏在她下巴上的手繞到她腦後,修長的手指插進她的頭發裏,將她按進了自己懷中。

這樣親密的動作,讓聶長歡微愣,下意識地想要抬頭去看他,就在她抬頭的時候,傅行野在她耳邊柔聲說:“過幾天跟我去見我家老太太。”

他說這話,其實是已經主動捅破了他和聶長歡之間的那層窗戶紙。

聶長歡反應了下,猜想他口中所說的老太太,應該是那日和陳焰川出現在傅行野病房的那一個。

而傅行野突然提出要帶她去見老太太,難道……

想到這個可能,聶長歡剛剛緩和的心跳又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不好意思問,就隻是呆呆地看著傅行野。

傅行野像是猜到了她的反應,大掌複又捏住她的臉,垂首在她唇上觸了觸,又哄她:“不要跟岑星月一般見識,我心裏有數。”

早已站在門外的陳焰川見兩人差不多了,這才咳嗽了聲,叫了聲“三少”。

聶長歡一驚,看見陳焰川的刹那整張臉都紅透了。

陳焰川一副莫得感情的模樣,公事公辦地往裏走:“老太太已經在病房等了挺久了。”

傅行野眉峰微揚,放開了聶長歡。

不過他突然想起什麽,問聶長歡:“那天盛嘉和唐瑤瑤除了把你扔在酒吧外,有沒有對你做過其他什麽?”

聶長歡想起那天的事情,仍舊覺得一陣惡寒,但她想起唐瑤瑤的哥哥唐斯淮,仗著傅行野眼睛看不見,最終搖了搖頭:“沒有。”

傅行野嗯了聲,似乎這才放心了。

陳焰川這才上前,捉住了傅行野的手臂,跟聶長歡點頭示意後,帶著傅行野離開了。

他們剛一離開,聶長歡就趕緊把門關上了,一雙又大又彎的眼睛因為害羞和抑製不住地雀躍而滴溜溜亂轉,看到沙發上躺著的手機時,她才哎呀一聲,想起唐斯淮要來。

她趕緊衝進衛生間,照了照鏡子、想要整理下自己,結果一眼看到自己紅腫的嘴唇,立刻就沒了整理的心思。

這嘴唇,哪裏能見人!

她懷疑傅行野就是故意的!

這不僅沒辦法見唐斯淮,等會兒聶曼霜來了,她連聶曼霜也不好意思見了。

可她總不能躲起來呀。

……

而確實是故意的某人,一路往病房走的時候,唇角的笑意就沒消減過。

傅行野鮮少這樣情緒外露、還是愉悅的情緒,陳焰川在旁邊看著,也不自覺地覺得欣慰和開心。

陳心嵐早等在病房門口了,遠遠看見這兩個年輕人都春風滿麵的樣子,慈愛的麵龐上先是閃過疑惑,但隨即也就釋然地跟著揚起唇角。這大概就是,相互愛護的人之間,快樂是真的能傳染。

“這是去哪兒了?”陳心嵐迎了兩步,伸手輕按在傅行野肩頭,一邊將他往病房帶一邊笑著觀察他的神色。

傅行野不說話,隻是笑。但這笑與他平日在人前時總掛著的那種笑不同。

陳焰川見陳心嵐一臉疑惑,忍不住開口提醒:“三少剛從長歡小姐的病房回來。”

陳心嵐了然,但隨即她說:“之前我不知道,可這兩天我聽說這小姑娘可是跟唐家那小少爺公開露過麵的。”

陳心嵐沒說明,但言外之意,在圈子裏的人看來,聶長歡現在是唐斯淮的人,傅行野是不能從其中插一腳的。

提到這個,傅行野的眉眼沉了幾分,但最後他輕嗤一聲:“很快就不是了!”

陳心嵐想問他打算怎麽做,但想起傅行野方才一直掛在唇角、縈繞不散的真實笑意,最後也就忍住了。

行野這孩子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她知道他心思重,這些年也沒對她這個外婆敞開過心扉,這會兒也難得有肯用心的姑娘,有些什麽個家族關係等世俗凡規,該忽視的時候就得忽視。畢竟,她家行野現在唯一缺的就是溫情。

於是她說:“你自己看著辦,但盡量穩妥些,別壞了樓下那姑娘的聲名,一個女孩子的聲名是最緊要的。”

再則,若是傅行野哪天萬一膩了想散了,保護好人家姑娘的聲名,也是給人家姑娘留一條好的後路。但這話,陳心嵐沒說。

不過,她還沒正式見過聶長歡,還不知這姑娘品性,於是又說:“等你出院了,把姑娘帶回四合院,外婆跟她聊聊。”

原本傅行野就有這個打算,可這會兒陳心嵐主動提了,他反倒挑挑眉:“您可別想著為難她。”

“你這臭小子!”陳心嵐作勢要打他,一眼瞥見他身上的病號服,沒下得去手,“在你眼裏,你外婆就是這樣勢力沒心的人?”

傅行野:“開個玩笑,您還當真!”

陳心嵐哼了聲,又笑了。

陳焰川也跟著笑起來。

病房外,那位帶著墨鏡提著稀有皮手袋的貴婦站了好半天,最後沒有進來,轉身走了。

一旁跟著的司機像是司空見慣似的,也默默地跟在後麵走了。

病房裏,三人對此毫不知情。

傅行野懶懶地靠坐在沙發裏:“焰川,你以她的名義注冊一個微博賬號。”

聽他陡然提起這個,陳焰川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微博是個什麽東西。

雖然不明白傅行野的用意,但是還是依言拿出了手機。

……

唐斯淮趕到聶長歡的病房時,聶長歡不在,倒是聶曼霜看見他來,喊了一聲“唐小少爺”。

唐斯淮臉色很差,強撐著扯出點笑:“聶老師,我找歡歡。”

聶曼霜見他領帶都鬆鬆垮垮的、一副落魄的模樣,有些不忍心,但有些事當斷則斷,何況她已經決定撮合聶長歡和傅行野了,默了默後說:“真不巧,歡歡這會兒不在。”

“那我進來等她。”唐斯淮猶豫了下,就要往裏走。

聶曼霜沒讓:“剛才傅行野來過,兩個人單獨待過一會兒後,歡歡就送傅行野回病房了,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唐斯淮的臉色變了,聶曼霜看見他凸起的喉結很艱難地滑動了下,似乎是在她這個長輩麵前極力隱忍情緒。

唐斯淮在聶長歡麵前,偶爾可以自願拋卻驕傲,那是因為他甘願為聶長歡這麽做。可這會兒聶曼霜接連不給他麵子,他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聶曼霜也知道自己太過心急了,而且畢竟是年輕一輩人自己的感情債,她也不好再說更多,無聲歎了口氣:“唐小少爺,你有沒有提前跟歡歡聯係過,告訴過她你要來的事?”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唐斯淮的臉色又沉了兩分,隨後他扯出一抹苦笑:是啊,他剛才分明聯係過聶長歡,這會兒他來了聶長歡卻不在,可不是在故意躲著他麽?

末了,他在聶曼霜的審視下搖了搖頭:“聶老師,我還有事,那我先走一步。”

聶曼霜送出去,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折身回了病房:“出來吧。”

隔了好一會兒,聶長歡才從衛生間出來。

“都聽見了吧?”聶曼霜彎著腰往桌上擺放飯菜,“歡歡,我記得唐斯淮兩年前為了拓展公司分部,在華城待過一段時間,你跟他是不是那時候就認識了?”

聶長歡茫然:“姑姑你為什麽這麽問?”

聶曼霜是教表演的,也鑽研過心理學,她回想了下唐斯淮剛才的表現和神情,蹙眉:她承認自家侄女這張臉確實擔得起紅顏禍水這個稱號,可這鯨城三教九流的男人她都見過不少了,沒有哪一個會因為一張臉就會在短時間內產生像唐斯淮對聶長歡這樣的感情。他又不像傅行野和聶長歡這樣,彼此都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

可若說是見色起意吧,也完全不像。

不過也許人家唐斯淮就是能一見鍾情至此呢。

但這些話,她最終沒說,隻是朝聶長歡招招手:“行了,不說他了,趕緊過來吃飯。”

等聶長歡在桌子邊坐下了,她一眼瞥見聶長歡紅腫且似乎還破皮了嘴唇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長歡,剛才傅行野是不是真的來過了?”

聶長歡臉一熱,低垂著眉目去拿筷子,當沒聽見。

聶曼霜哼笑一聲:“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不想見唐斯淮才讓我幫你跟他撒謊吧,你是因為不想被唐斯淮看見你這副樣子,對不對?”

“姑姑!”聶曼霜是長輩,說起這種話題本就尷尬,這會兒見聶曼霜一副打破砂鍋的架勢,聶長歡又羞又急。

聶曼霜被她的樣子逗得直笑,不過笑完了,她正色下來:“可咱們是小姑娘,有些事還是要有底線的,知道不知道?”

聶長歡秒懂她暗含的意思,羞得把臉埋得更低了,可她又怕聶曼霜追著她說這些,於是輕輕嗯了聲。

但其實她心裏心虛得不得了,畢竟她和傅行野早就在華城的時候就……

“哎,姑姑問你,你倆都這樣了,傅行野那邊有沒有給過你什麽承諾?”她其實很怕傅行野真像傳聞中那樣,是一個瀏覽花叢的紈絝。

聶長歡沒好意思吭聲,低著頭往嘴裏扒白米飯。

聶曼霜瞬間急了:“他不會真的隻是想玩玩兒吧,那他可找錯對象了,我……”

“姑姑。”聶長歡趕緊叫了她一聲,見她看向自己又羞得趕緊低下頭,悶聲悶氣地輕聲說,“他說過幾天帶我去見老太太。”

“他外婆?!”聶曼霜蹭地一下站起來。

聶長歡被她嚇到了,怔怔地看著她。

聶曼霜又坐下來,像個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一樣捂住嘴:“長歡,你知道嗎?據我所知,傅行野好像就是他外婆帶大的,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可這個外婆,是唯一能製得住他的人。”

聶長歡眨眨眼,似懂非懂。

聶曼霜托起自己的下巴,笑了又笑:原本他擔心傅行野這次救聶長歡就隻是為了還聶長歡之前對他的救命之恩,可沒想到傅行野這麽幹脆,直接就能把聶長歡帶到陳心嵐麵前去,可見他對聶長歡那是動了真心的。

看這架勢,兩人是定情了。

聶長歡將自家奇奇怪怪的姑姑看了又看,最後見她笑得一臉開懷,她不由想起聶曼霜剛才的話,想到傅行野就要帶自己去見他最重要的親人了,一時心裏像是灌了蜜糖般甜,但隱隱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這緊張不光是因為就要去見傅行野的外婆了,還有就是,她總覺得她和傅行野的關係似乎進展得太快了點,快得讓她總覺得不真實,還隱約有些不安。

但這時候的聶長歡並不明白,對於傅行野這樣在圈子裏出了名的絕命狂徒來說,她跟他之間的那些溫情和經曆,已經算得上是他生命裏最耀眼的亮光了。對於傅行野這隻飛蛾來說,他要不是一直放不下自己一貫以來的驕傲和狂傲,早就將她撲卷了。

“長歡。”聶曼霜出聲,將聶長歡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看了眼腕表,“你趕緊吃,吃完了咱們就得出院了。你耽誤了挺多天了,未免閻教授不高興,我和你姑父還是建議你明天一早就回學校上課。”

聽她提起學校,聶長歡立刻就想起盛嘉和唐瑤瑤、以及那天在課堂上所發生的一切,瞬間就很抗拒。這是她第一次抗拒上學。

一想到同學們的審視或者惡意排擠,想到閻瀟鋒對她的不滿,她就覺得窒息,覺得去學校上課已經跟去龍潭虎穴差不多了。

可害怕歸害怕,該上學還是得上學。

聶長歡一夜沒睡,第二天天一亮就爬了起來,在衣櫃麵前站了半天,最後選了一條淺色闊腿牛仔褲,一件印花簡單的稍寬鬆白色T恤,t恤鬆鬆紮進闊腿褲裏,外麵套了一件寬鬆的牛油果色針織外套,頭發紮成了高馬尾,看起來低調簡單但又清爽可人。

她坐上餐桌的時候,同樣要一去學校的聶薇不由多看了她兩眼,挺真心地笑著誇她:“長歡,你穿衣服的水準越來越好了。”

她這句話裏聽不出絲毫的嘲諷或者其他不好的意思,聶長歡卻皺了皺眉,偏頭看了她一眼。

林文玹卻挺樂意看著這兩姐妹和睦相處,一時有些欣慰,於是主動邀請聶薇:“鯨城本就堵車,今天你就不要自己開車了,和長歡一起坐我的車。”

聶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聶曼霜,原本以為聶曼霜會拒絕,可聶曼霜夾了筷子菜往嘴裏一塞:“行啊,那她就跟你一起走!”

她這話一出,聶薇自然是高興的,沒想到自己也有得聶曼霜好臉色的一天。

可聶長歡一想到自己要和聶薇在狹小的車子上待一個多小時,本就昏沉的腦袋突然就疼了起來,連早飯也沒心思吃了。

可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端倪、惹得聶曼霜和林文玹不快活,她還是撐著、並且乖巧地埋頭吃飯,直到林文玹和聶曼霜都起了身,她才放下筷子。

聶薇也在同時放下筷子,輕聲問她:“姑姑姑父隻是稍微對我和顏悅色,你就這麽不開心?那以前他們為了你、特別是姑姑為了你時常給我甩臉色的時候,你知道我的感受麽?”

聶曼霜和林文玹就在玄關,聶長歡這會兒不想在他們麵前和聶薇起爭執,就挽唇朝她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聶薇見聶長歡這副氣憤但又不得不忍著的樣子,一時心情大好,擠開聶長歡,跟在林文玹和聶曼霜身後出門了。

可幾人到了樓下,一眼看見不遠處停著的車和站著的人,聶薇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

她捏了捏指尖,緩緩地轉過身,沉著臉盯向聶長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