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像被虐後可憐巴巴的小兔子

聽到白修的問題,傅行野的喉結艱澀地滑動了下,但他微微偏過頭,仍舊站著沒動。

白修越想越覺得傅行野和聶長歡這段關係好玩兒,他問陳焰川:“昨天你不是還說我家行野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氣得直接拿朝楊的項目還了聶長歡的救命之恩嗎?”

“那按照行野的性格,現在再見到聶長歡也不該是這種態度嘛,再怎麽都是形同陌路,懶得搭理才對,這怎麽還報複上了?”

傅行野扯了扯唇角:“你覺得,我?報複她?”

“不是報複,那就是在乎咯!”白修得逞,雙眼泛出八卦的光芒,“不然你這平白無故的欺負人家,實在沒有理由嘛!哎焰川,你覺得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

陳焰川看了眼傅行野,想笑又不敢笑,偏過頭用拳頭擋住唇,咳嗽了聲。

白修哈哈大笑。

自從傅行野眼睛看不見以後,少了視線目光的加持,他以前那股藏在慵懶恣意裏的陰鷙和冷冽感都淡了很多,這就導致白修在他跟前越來越放肆了,現在連陳焰川偶爾都敢跟在白修後麵放肆了。

傅行野的麵部肌肉緊繃著,等他們笑完了,慢悠悠地問了白修一句:“你不是要去追麽?怎麽還不滾?”

白修收了笑,但很快回過味來:“你不會是自己擔心人家又不好意思去,故意激我去追吧?”

“……”傅行野的眼角微顫,涼悠悠地笑,“白少爺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那可不。”白修做作地按了按眉心:“不行,我今兒應酬累了,沒精神。反正咱們這兒也沒人在乎小結巴,我費那個勁兒幹嘛啊,還不如早點回家睡覺。”

“……”傅行野。

見傅行野臉都黑得要殺人了,白修繼續刺激他:“焰川,帶上你們三少走啊,還愣著幹什麽?”

陳焰川無奈一笑,隻得順勢問傅行野:“三少,走嗎?”

“他累了,你也累了?”傅行野語速頗快,像是在趕時間,很不像平日的他。

陳焰川愣了一秒,就明白了傅行野的意思:“那我還是去看看聶小姐的情況。”

見陳焰川急匆匆走了,白修晃悠到傅行野身邊,拿捏著嗓子問:“行野啊,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麽動物的嘴最硬嗎?”

傅行野偏過頭,笑,一字一句:“白修,今晚廢話挺多。”

“……”白修忙往後連退幾步,“幹嘛連名帶姓叫人家,怪瘮人的。”

“……”傅行野。

……

同一樓層。

聶長歡埋著頭走得急,在繞過走廊轉角時沒注意,差點就跟人撞上了。

“喲,小姑娘,走路這麽不小心哪?”聽起來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聶長歡忙往後退了兩步,埋著頭說連連道歉。

道完歉,她就想繞過這人往旁邊去,結果這男人步子一調,攔住她,還彎腰偏頭來看她的臉:“嘖,哥哥也沒怎麽凶你,這怎麽就哭了?瞧這雙眼睛紅得!”

聶長歡還沒來得及開口,另一個男人接話:“人小姑娘還嫩,遇見你這種老油條,可不是聞著味就害怕了嘛。”

他這話一出,站在一堆抽煙的幾個男人全都意味不明地低笑出聲。

“那這倒是我的不是了,行,哥哥溫柔點。”年輕男人將煙往嘴裏一塞,就要拿手來捏聶長歡的下巴,聶長歡嚇得趕緊往後退,慌張地抬眸掃了眼眼前的這堆男人,發現他們個個都在吞雲吐霧,隱晦不明的目光隱藏在繚繞的煙霧後,像是個個都不懷好意。

而且,她能明顯的從他們身上聞到一股酒味。

聶長歡立馬就想起了那晚在希頓酒店的那個中年男人,恐懼像毒蛇一樣攀上脊背,她本就通紅的眼睛更紅了,但她極力忍住:“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我朋友還在等我,是我找錯地方了。”

說完,她轉身就想走,可手腕立馬就被最開始那個年輕男人攥住了:“妹妹,來都來了,別急著走,你既然都撞哥哥身上了,哥哥也可以是你的朋友嘛。”

聶長歡下意識地想要將手腕掙脫出來,可她的力氣完全不是男人的對手,她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控製不住地發顫了:“先生,請你放手。”

年輕男人嗤笑,反而越發用力地要將聶長歡往自己懷裏拉。

聶長歡掙紮不過他,眼看距離越來越近,男人身上傳來的酒味也越來越濃,她想起今晚的所有不順利,情緒險些就要崩塌。

“夠了。”這時,一道男聲在一片起哄聲中擲地有聲地響起。

聶長歡能明顯感覺到年輕男人拽著她手腕的力道瞬間鬆了些,於是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忙順著聲音看過去,剛好看到一個穿著正裝、襯衫扣子扣得一絲不苟的男人越眾而出。

他用夾煙的手點了點聶長歡的手腕,笑著跟年輕男人說:“何公子,玩笑開過了。”

何公子不情不願:“唐總,你這麽破壞氣氛就沒意思了哈。”

被稱為唐總的男人眼角眉梢都噙著笑,走上前來,直接捉著聶長歡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裏一帶:“是朋友家的孩子,何公子給個情麵?”

何公子用夾煙的手點了點唐總,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其餘幾個男人也就跟著他走了。

唐總用護著聶長歡的姿勢,沉默著將她帶進了電梯,當著聶長歡的麵按了LG層。

而陳焰川找過來的時候,恰好遇見何公子一行人,何公子有點醉,腳步都是飄的,但看見陳焰川的時候還是立即將身體站直了些,跟陳焰川打了招呼,陳焰川隻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就繼續往前走了,可惜,電梯已經在下行,他沒能見到聶長歡。

倒是在之前就追著聶長歡出來的聶薇,站在女廁所門前的大盆景後麵,低頭看了眼自己手機上剛拍下的照片,又抬頭看了眼明顯在找人、最後還坐電梯追下去的陳焰川,嘲諷地扯了扯唇。

聶長歡她啊,到底是憑什麽這麽好運?

一直吊著傅行野也就算了,這才剛到鯨城,竟又遇見酒店行業的精英翹楚、唐斯淮。

……

一進了電梯,唐斯淮就鬆開了聶長歡,與她隔著一人的距離站著。

聶長歡疲憊至極,低著頭跟他說了聲“謝謝”。

唐斯淮笑笑,恰好電梯門打開,他紳士地擋住電梯門,等聶長歡出了電梯後才跟著下來。

他把聶長歡帶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區,讓人給聶長歡倒了杯水。

他將裝著熱水的紙杯遞到聶長歡手裏時,看見陳焰川正匆匆往酒店外走,他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在聶長歡對麵坐下。

看著聶長歡喝下後,他溫聲開口:“感覺好些了嗎?”

酒店大堂的沙發靠背很高、座位又很軟,聶長歡將自己縮坐在上麵,莫名覺得有了些安全感,

剛才的情緒也確實淡了許多。

聽到男人問她,她抬眸來看他,看到他的長相時,還是被驚豔了下,但有傅行野那樣的皮囊在前,這種驚豔感很快就消散了。

眼前的男人很年輕,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一絲不苟、連一根頭發絲都不帶亂的,隻是眼角眉梢透出來的溫潤成熟閱曆感泄露了他的年齡,聶長歡猜測他大概在30歲左右。

他溫潤淺笑的盯著自己的時候,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聶長歡不自覺地又放鬆了些。

唐斯淮,長得跟自己的長兄很像,溫潤親和的氣質更像。聶長歡還是丞相府嫡女的時候,最親近依賴的就是自己的長兄。

此刻聽到他關心自己,聶長歡抿唇一笑,想到自己剛才在他麵前的狼狽樣子,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習慣性地抬手將額前厚重的劉海往旁邊撥了撥時,半偏著臉也沒敢看他,就紅著眼睛朝他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聲,像一隻被虐待過後的、可憐巴巴的小兔子。

唐斯淮看得眼睛微微一眯,原本已經到嗓子眼的話,因為喉頭一緊,沒有說出來。

聶長歡抬眸看他。

唐斯淮目光一斂,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需要我安排車子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我家人還在外麵等我。”聶長歡說著就站起身,又跟唐斯淮道謝,“今晚的事情,真的很感謝你。”

唐斯淮跟著她起身,從自己的西服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聶長歡:“你年紀小,以後最好不要獨身來這種地方,知道嗎?”

聶長歡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見上麵印著很顯眼的“唐斯淮”三個字,於是點點頭:“謝謝唐先生,我記住了。”

聶長歡走了幾步,想起唐斯淮替自己解圍時,何公子拿手指點他那不滿而挑釁的姿態,有些擔心,於是轉身問唐斯淮,擔心自己給他惹麻煩。

唐斯淮原本打算說那不過是何公子的習慣性動作,但看著聶長歡認真蹙眉的樣子,他改了口:“可能會有點小麻煩。”

一聽他這麽說,聶長歡覺得抱歉極了,可她這輩子也沒單獨跟陌生男性說過幾句話,這會兒越是抱歉越是詞窮,最後憋出一句:“那怎麽辦?”

唐斯淮雙手叉腰,似是認真想了下:“你要是實在覺得抱歉,請我吃頓飯就行了?”

他語帶試探,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他既然這麽說了,聶長歡倒是不好拒絕了,點點頭:“那我怎麽聯係你呢?”

唐斯淮倒是一點不意外聶長歡為什麽會這麽問,他上前一步,傾身而來的時候抬手從聶長歡掌心抽走了自己剛剛才給她的名片,指著上麵的電話號碼,細心解釋:“這是我的號碼,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聶長歡微囧,忙點了點頭,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又朝他尷尬笑了笑。

唐斯淮盯著她的眼睛,臉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

“那我走啦,再見,唐先生。”

“再見。”唐斯淮跟著聶長歡走了幾步,一直盯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裏,他才轉身離開。

……

聶長歡回到車上的時候,聶薇不在。

聶曼霜見她眼睛發紅,以為她剛才是躲著哭去了,暗暗歎了口氣,等聶薇回來了,就讓林文玹開車回家了。

因為聶長歡上學的事情落了空,聶曼霜心情不好,也不掩飾,一回家就坐在沙發上發愁。

看著聶曼霜這樣,聶長歡覺得挺內疚的,但是聶曼霜看出來了,沒等她說那些見外的、道歉的話,就把她趕回房間休息。

聶長歡一到房間,就拿出手機想給柳懿打電話,結果聶薇緊跟著就開門進來了。

她反手帶上門,雙臂環在胸前,要笑不笑地看著聶長歡。

原本趴在**的聶長歡立刻坐直身體,疲憊地問她:“聶薇,你又要幹什麽?”

“我突然發現,你好像不結巴了。怎麽好的這麽快,以前是裝的?”

“……”聶薇不說,聶長歡自己都沒發現,但她沒接聶薇的話,隻看著她。

聶薇默了會兒,直接翻出手機相冊,找出一張照片後,將手機屏幕對著聶長歡。

照片裏,聶長歡被一個年輕男人摟著,並排站在電梯裏。年輕男人神色平靜,而聶長歡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這是拍的她和唐斯淮。

看來當時,聶薇就躲在某個角落裏偷偷看著。

想到這個,聶長歡無語地看著聶薇:“所以呢?”

“為了能來鯨城讀書,你和柳姨恐怕費勁了心思吧?”聶薇一張一張地翻看自己拍下的照片,沉默了會兒又說,“你知道嗎?我爸和我媽鬧翻了,我媽現在不知所蹤,我心裏好難過也好擔心,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還不得不暫別娛樂圈。”

“可你呢?傅行野護著你、連姑姑也護著你,現在你還成功離開聶家要在鯨城讀書了。”聶薇低頭,笑,“你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前途好像也一片光明的樣子。所以我心裏不平衡啊,總是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你來鯨城,就是為了讓我不痛快?”

聶薇笑,隱去了秦輝逼迫她的那一段:“是啊,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不等聶長歡說話,聶薇又說:“你說我要是把這些照片發給你媽,再把你今晚沒能成功拜師的事情告訴她,她大著個肚子,到底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呢?”

“聶薇!”一提到柳懿,聶長歡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聶薇嗤笑:“長歡,你知道嗎?有時候隻要一想到你還有柳懿這個軟肋,你就永遠逃不出的我的擺布,我就覺得好開心啊。哦,不對,再過幾個月,等你媽生了,你就又多了一個軟肋了。”

頓了頓,聶薇悠悠地加了句:“如果他能平安出生的話。”

聶長歡攥緊指尖,靜靜地看著聶薇,一種無力感爬滿每一根神經,她連光是站著,都覺得好累。

聶薇被聶長歡的樣子取悅了,低低地輕笑出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聶薇,你到底想要什麽?”聶長歡不覺得聶薇真的那麽閑,跟著來鯨城隻是為了讓她聶長歡不好過。

聶薇緩緩地停了笑,想起來鯨城前,秦輝笑眯眯地對她說的那些話,眼底瞬間就爬滿了絕望,她也就沒抬頭,低垂著眼眸說:“沒什麽,就是吧,我真的挺喜歡傅行野的,想時時刻刻都跟他在一起。”

聶長歡陡然聽到這話,胸口一悶,隨即她掀唇一笑:“關我什麽事?”

“可是傅行野討厭我。”聶薇抬起頭來看著聶長歡,眼底的絕望已經消散幹淨,“所以長歡,我的妹妹,你能不能幫幫我?隻要你幫我,我敢保證,你那還留在華城的媽,和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絕對可以平安無恙。若是你不幫我……”

“若是你不幫我,我現在反正什麽都沒有了,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

聶長歡看著聶薇,想起那天在機場,自己正在過安檢時,柳懿突然提高聲音叫她時的樣子,突然就懷疑,是不是在那時候,柳懿就已經遭受過什麽威脅了,而她為了讓她能成功跟著聶曼霜來鯨城,選擇什麽都沒說,默默一個人承受。

“我能幫你什麽?”聶長歡偏過臉,“你以為我在傅行野心裏算什麽東西?他今晚還親自毀了我上學的機會,他……恨我。”

聶薇搖頭輕笑,站起身走到聶長歡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那不過是因為,他還是不知道那晚你已經跟他睡了。隻要你告訴他那晚的事,我再幫你一把,他多少都得受你掣肘。”

“你……”一提到這事,聶長歡猛地轉過頭盯著聶薇,可她知道跟聶薇講道理是徒勞的,於是隻跟她講條件,“可你想過沒,我若是拿這事威脅他,他就算乖乖就範,也隻會更加厭惡我。”

“我要的隻是他乖乖就範。”聶薇揚起下巴,笑的得意又勝券在握,“他最終如果不厭惡你,我又從哪兒來機會呢?”

“真是好算計。”聶長歡看著聶薇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頭一次見識到一個女子竟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她更不能理解聶薇對傅行野這種“非卿不可、為卿成魔”的癲狂感情。

聶薇愜意地撥了撥自己的頭發,還打算說什麽,外麵傳來了敲門聲,她立刻閉了嘴。

聶曼霜在外麵問:“長歡,睡了嗎?有人找你,趕緊收拾了出來。”

聶長歡微愣,還是應了聲:“好的,姑姑,馬上來。”

聶薇看了眼門的方向,笑著跟聶長歡說:“這麽晚了,不會是傅行野吧?”

聶長歡心知絕無可能,隻當沒聽見她的話,整理了下衣服就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