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孩子呢

楚顏嚇得手機直接掉了。

“小……小野哥哥。”楚顏聲音粗嘎沙啞,這一刻因為恐懼,更加地難聽。

楚顏又趕緊低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轉移了話題:“對不起小野哥哥,我一定嚇到你了。”

傅行野原本是垂眸靠在門框上抽煙的,這會兒他掀眸看過來,一眼盯住楚顏。

他問:“誰懷孕了?”

他一開口問,楚顏就知道自己完了。

傅行野可不是八卦的人,尤其是在這種時刻。

楚顏想把自己的嘴給撕了。

傅行野見她不答,又垂下眼眸,將指尖夾著的那根煙往嘴裏喂,但他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他頹敗地垂下手,然後突然站直身體,轉身就要走。

“小野哥哥!”楚顏追了上去,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窄勁的腰身,那堅實緊致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頓時就忍不住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她不能失去傅行野,越是接近他靠近他就越是不能自拔!

她咬了咬唇:“小野哥哥,你答應過爺爺的,不能丟下我的,你答應過的……”

傅行野一聲未吭,直接抬手掰開了她的手就又要往前走。

楚顏又去拉他,結果最後終究不敵傅行野的力氣,被他一把推在了地上。

楚顏此刻隻有想要傅行野,連臉都不想要了,所以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傅行野的小腿,並將自己的上半身用力地地貼在他的小腿上。

傅行野猛地閉上眼睛:“楚顏。”

他聲音不大,可楚顏心口一抖,手臂下意識地就鬆了些力道。

傅行野猛地抽走腿,闊步離去。

楚顏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在地上坐了會兒,隨後突然想起什麽,猛地爬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樓下,陳焰川見傅行野急匆匆地下來,立馬走到他身邊:“三少!”

傅行野恍若聽不見,隻是往外衝去。

陳焰川和趕出來的陳台對望一眼,陳台一聲大喝:“焰川,趕緊追啊!這天已經黑了,盤上路上危險的很!可別讓三少做傻事!”

陳焰川嚇得麵色發白,趕緊追了出去,可他剛追去,傅行野已經自己開著車子疾駛離去!

陳焰川急得罵了一聲,也趕緊找了一台車子跟著彪了出去。

車上,傅行野開出去好長一段距離了,才想到要給聶長歡打電話,問問她在哪裏。

可他撥了無數遍,電話也沒有被接通。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抱著頭痛苦地沉默了一會兒。

這時候,陳焰川的車停在他側邊,陳焰川下車來輕叩他的車窗玻璃。

傅行野緩緩地直起身體,偏頭看他。

陳焰川拉開車門,坐到了駕駛座:“三少,您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傅行野原本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抬了抬,隨後又放了回去。

他啞聲:“查一查聶長歡在哪兒。”

聽到“聶長歡”這三個字,陳焰川一愣,很快答:“好,我這就讓人去問。”

可他剛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出去,傅行野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聶長歡。

傅行野的心髒狂亂地跳動起來,幾乎是抖著手將電話接通了。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傅行野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甚至沒能發出聲音。

聶長歡倒是先說話了:“找我有事?”

聽著她冷漠疏離的語氣,傅行野一下子就被打回了現實,瘋狂的心跳節奏很快就平息下去。

他一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偏頭看了眼車窗外漆黑的月色,終於問出口:“你在哪?”

“這跟你有關係?”

“……”傅行野閉了閉眼睛,“你在哪兒,我現在過來找你。”

“不必了,我跟你好像也沒有見麵的必要,咱們還是各忙各的吧。”

“聶長歡!”傅行野太陽穴的青筋直跳,但下一瞬他懊惱地捏拳,“你是不是……是不是懷了我的孩子?”

回應傅行野的,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傅行野以為電話已經被掛斷、正準備拿下手機來看的時候,聶長歡突然輕輕笑了。

不是短促的一聲笑,而是想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有些停不下來。

傅行野不自覺地攥緊了方向盤。

然後就聽聶長歡說:“原來你找我,是因為這個啊。”

傅行野下意識地想解釋,可轉念一想,他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聶長歡頓了一秒,就代替他回答:“如果不是偶然知道了這個消息,恐怕你今天也不會聯係我。哦,不對,恐怕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聯係我了,對不對?”

傅行野的薄唇緊抿著,他再次沉默了。

聶長歡似乎就又笑了下,然後她就報了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家醫院。

坐在一旁的陳焰川聽到聶長歡懷孕這個消息,震驚得一時沒辦法思考,直到他聽到聶長歡在醫院,他的神色陡然凝重起來。

但他偏頭看了眼連捏在手裏的手機都忘了放下,就又啟動車子狂飆出去後,他終究沒敢把心裏的那個猜測給說出來。

……

醫院裏,已經換好病號服的聶長歡怔怔地坐在手術室外。

唐斯淮在她身後站了會兒,輕聲喊她:“歡歡。”

聶長歡回神,朝唐斯淮笑了下,然後將手機放進包包裏,然後將包包一起遞給了唐斯淮。

她說:“等會兒我進去做手術的時候,還麻煩斯淮哥幫我保管一下這些東西。”

“歡歡。”唐斯淮縮回了原本準備來接包包的手,他神色裏有痛苦也有猶豫,“你真的想好了?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你和傅行野這輩子可能真的就再……”

“如果你還有事不能幫我拿,我就拿去寄存了再回來。”說著,聶長歡就要起身。

唐斯淮立刻從她手中拿過包包:“歡歡,要不你再等等,從傅家老宅過來,最多也不過就是一個小時的車程。等你和傅行野商量過後,你再做決定,好不好?”

聶長歡笑了下,然後搖頭。

唐斯淮還準備再說,可聶長歡像是害怕他再勸自己,等他接過包包後,就立刻說:“我先去一趟衛生間。”

等她出來,她應該就能立刻進手術室了。

唐斯淮想伸手拉住她,可他的指尖都觸碰到聶長歡的手臂了,他一頓,心裏不知劃過什麽想法,然後將手縮了回來。

他一直目送著聶長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低頭看了眼聶長歡的包,再抬眸的時候,他抬手抹了把臉,然後轉身,先行進了一趟手術室。

聶長歡在衛生間裏呆了十幾分鍾才出來,那時候,唐斯淮也剛從手術室出來。

唐斯淮快步過來,單手扶住她,說:“歡歡,手術室都準備好了。”

聶長歡呼吸一窒,那一刻差點沒站穩,可她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想起楚顏發給自己的那些東西、想起柳懿和小醜醜,就強行穩住了自己的身體,然後她無意識地捏著拳,一步一步地朝手術室裏走去。

聶長歡的身影沒入手術室大門的那一刻,唐斯淮將她鬆開了。

聶長歡在那一刻搖搖欲墜,好在手術室裏的護士立馬過來扶住了她。

護士一邊扶著她往裏走一邊安慰她:“這個手術雖然有些傷身體,但是你還小,事後隻要好好修養就不會留下很明顯的後遺症。”

聶長歡腦子裏嗡嗡直響,鼻子裏全是手術室裏那些消毒藥水的味道。

再往裏走幾步,能看見穿著防菌服的一個醫生在擺弄一些冰涼的手術器械。

那醫生隻瞥了她一眼:“躺上來吧。”

聶長歡站著沒動。

那護士見慣了的,就攥著她的手臂將她往前帶了帶:“手術很快,也不會很痛,你躺上去吧,後麵還有人排著隊呢。”

聶長歡申請麻木地聽著,然後就被護士帶到了手術台前。

然後,她按照護士的指引,躺了上去。

躺上去的那一刹那,她閉上眼睛,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

傅行野趕到醫院的時候,唐斯淮正垂著頭坐在手術室外麵的椅子上。

“她在哪兒?”

聽到聲音,唐斯淮站起身來,看著傅行野欲言又止,滿臉歉疚。

他和傅行野隻是情敵,但是從來不是敵人。

事關孩子,唐斯淮莫名覺得心虛。

傅行野看了手術室一眼,但立刻就挪開了、隻盯著唐斯淮的臉。

唐斯淮的喉結滾動了下,為了躲避傅行野的目光而朝手術室大門看了眼。

傅行野的心啊,就猛地往下墜落下去了,可這墜落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拽著他跟著一起沉下去。

他像是沒辦法呼吸了,卻又重複了一遍:“聶長歡呢?”

“傅三少,你……”唐斯淮吞吐了下,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往下說。

傅行野突然朝他衝過來,雙手揪住他的衣領拽著他極速地往身後的牆上撞去!

他咬牙切齒:“唐斯淮,說話!你說話!”

唐斯淮的肩胛骨被撞得一聲悶響,他因為那場車禍,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從前,這一撞,讓他一陣眩暈。

他往旁邊偏了偏頭,忍住喉嚨裏那要往上竄的鐵腥味,但沒忍住,血跡從嘴角滲出來的時候,他抬手指了指手術室。

傅行野愣了下,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他突然之間就沒辦法思考了。

他像是呢喃般地問了句:“她去那裏麵幹什麽?她不是懷孕了,她去……”

恰好這時候,手術室的大門被推開,坐在輪椅上的、手背上還插著輸液針管的聶長歡被護士推了出來。

護士看到外麵的兩個男人,往外推輪椅的動作就頓了頓。

聶長歡原本低垂著頭的,護士這一頓,她就跟著抬起頭來,然後就跟傅行野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傅行野的手還攥著唐斯淮的衣領,神情猙獰。

而聶長歡看起來虛弱不已,一張小臉蒼白毫無血色。吊瓶裏的**,正一滴一滴地往她身體裏去。

時間在那一刻恍若靜止了,是聶長歡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勾唇,有些嘲諷地看著傅行野:“怎麽,喜歡動手的老毛病又犯了?傅三少,這裏是公立醫院,不是你的地盤,還請你放開斯淮哥。”

不知道是不是做過手術的原因,聶長歡說這些狠話,也溫溫吞吞的咬著字。

傅行野像是根本沒聽見聶長歡說了些什麽,隻是在聶長歡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早已經鬆開唐斯淮走到她麵前了。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去碰聶長歡,最終卻也沒有。

聶長歡再不看他一眼,側首跟身後的護士說了聲,請她把自己推走。

護士還有點懵,頓了頓點了點頭,心疼地看了眼傅行野後,推著聶長歡就繞開了他。

但輪椅行經傅行野身側時,傅行野抬手,攥住了輪椅的扶手。

聶長歡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臂,立刻就移開了,哪怕手背上的針管因此刺得皮肉銳疼。

傅行野偏頭去看她時,恰好看到她這個動作。

他喉結一滾:“孩子呢?”

“拿掉了。”聶長歡緊接著他的話音,回答。

傅行野像是沒聽明白,茫然地看著她。

聶長歡朝他笑笑:“我都從手術室裏出來了,聰明如傅三公子,怎麽還問這種傻問題?”

說完,聶長歡立刻收了笑,讓護士走。

可傅行野的手依然死死地攥著輪椅扶手,輪椅根本沒辦法移動分毫。

聶長歡偏頭去看,看見傅行野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凸著。

她有些不耐煩了:“傅三少要是舍不得孩子,現在可以自己進手術室去撿起來帶回家,但是你別耽誤我的時間,行嗎?”

“歡歡!”一旁一直沉默站著的唐斯淮都忍不住出聲。

“聶長歡!”傅行野雙眼血紅,他猛地站起身時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俯著身子死死地盯著聶長歡。

聶長歡仰起頭與他對視,兩人的距離不過一兩厘米,可再不複之前的甜蜜曖昧,此刻唯有彼此對峙。

傅行野重重地喘著粗氣,像是下一刻就要動手掐死聶長歡了。

聶長歡還挑釁地勾了勾唇:“你要是不敢,就給我滾開。”

傅行野的手指捏得咯吱作響。

唐斯淮見勢不對,走過來要把傅行野拉開。

他早知道自己這時候衝過來,勢必要成為傅行野的出氣筒,隻是沒想到傅行野下手那麽狠!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被撞在了一旁的長椅邊緣,整個人也是躺在了地上。

他覺得有些眩暈,單臂撐著身體想要坐起身的時候,聽見聶長歡驚叫著喊了聲“斯淮哥。”

唐斯淮說了句沒事,閉著眼睛緩了會兒,眼前才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他首先看到的是站在自己身前、雙眼血紅如嗜血閻羅一般的傅行野,轉頭,就看見已經從輪椅上站起來、滿麵擔心地看著他的聶長歡。

唐斯淮朝她笑了下,然後自己撐著站了起來,但他依舊得扶著牆才能站穩。

聶長歡這兩天已經知道他因為車禍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所以這會兒她因為極度愧疚而雙淚直滾。

傅行野冷眼看著聶長歡滿心滿眼都是唐斯淮的樣子,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就真的直接衝進了手術室。

唐斯淮一愣,聶長歡閉上了眼睛。

裏麵傳來醫生護士驚愕的聲音,也不知道經過了一番怎麽樣的驚世駭俗的爭執與阻止,隻是最後傅行野出來的時候,神色之間忽然就灰敗不已了。

他像是一個喝醉酒而不怎麽能穩當走路的人,出手術室大門的時候搖搖晃晃地撞在了門板上,然後又搖搖晃晃地一直往前走。

唐斯淮看著他這副模樣,終是不忍:“三少。”

傅行野像是被這聲音拉回了魂魄,慢慢地抬眼看著唐斯淮,突然咧唇,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聶長歡皺眉:“斯淮哥,咱們走吧。”

唐斯淮頓了下,走過來,親自替聶長歡推輪椅。

隻是兩人還沒走出去多遠,身後就傳來傅行野的聲音。

他問聶長歡:“這麽著急拿掉我的孩子,就是為了他?”

“傅……”

隻是唐斯淮還沒來得及解釋,聶長歡點點頭,說:“是啊。肚子裏有一個,想進唐家的門肯定是不可能的。”

說完這句,聶長歡像是覺得還不夠。

她自己在輪椅上轉過身,對上傅行野的視線後,才繼續開口:“傅行野,你都要跟楚顏共度終生了,難道還要我聶長歡為守身如玉麽?我才20歲,總得為我自己打算,不是嗎?”

傅行野臉上的笑就裂了。

聶長歡想起什麽:“對了,咱們好聚好散,希望傅三少以後高抬貴手,即便是不幸在什麽場合遇見了,就當陌路吧。我現在這裏謝過三少了。”

說完,聶長歡自己轉動輪椅就想走。

可她手背上還有針管,立刻就因為使力而痛得冷汗淋漓。

唐斯淮心痛不已,立刻就上前來,替她推動輪椅。

然後兩個人順著走廊,越行越遠。

傅行野看著那一雙背影,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恨是悔,還是痛。

他無意識地提步,一步一步地、遙遙地跟著他們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更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還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