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子惠這麽一說,韓昭昭整個人愣在**。

這人倒是很擅長把握人心,若是不知道他的預謀,定會被他哄得開心不已,果然是一把溫柔刀。

陳子惠的手貼了貼碗。

“還沒涼。他回來了,我去拿過來。”

他笑著說完,顯出臉上的一對酒窩來,說完,便離開。

不一會兒,他拿來一個大盒子,韓昭昭伸手觸摸到蓋子,這東西是剛從外麵拿來的,帶著初冬黎明的寒氣,掀開蓋子,是一大堆蜜餞。

“買這麽多?”

“這麽多,夠你吃的,你不是喜甜食嗎?”

這意思便是不用她說,陳子惠也會給她準備些愛吃的,備在家中。

現在,韓昭昭終於悟到了些為何陳子惠會成為無數京城貴女的理想郎君,隻要他想用心,便很容易讓人陷到他編織的網中。

“是,不過,吃的東西,我基本不怎麽挑。”

她一邊說著一邊捏起一顆蜜餞,塞到嘴裏,細細品嚐,吃完一個再來一個,不一會兒,幾顆就沒了。

這麽吃根本不是為了避免藥的苦味,分明是當零食來吃的。

忽然,陳子惠把碗端到她跟前:“不那麽燙了,你喝吧。”

她臉上愁容密布,往嘴裏扔了喝藥前的最後一顆蜜餞。

“快些喝,兩口下去,也不覺得也多苦。”

“你都這麽喝的?”

韓昭昭不禁有些敬佩起他來,做事真是幹脆果決,利落得很。

“基本都是。沒藥的時候,有藥就是好的,藥的苦味算什麽。”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沉重,想起來的是往事,韓昭昭沒有燒糊塗,敏銳地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

這應該是他過去的事情,她旁敲側擊地從父親那裏打聽過陳子惠的往事,可是並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隻知他出身不好,少年時父母雙亡。

沒想到,她能從陳子惠的嘴裏又多探到一點兒來,雖說暫時看起來沒什麽大用,但是積少成多,一點點兒的信息會串成一條線,隻要她留心,總有她發現陳子惠真實身世的一天。

韓昭昭思索著,端過碗,嘴裏含著蜜餞,把藥汁倒在嘴裏,苦與甜在嘴中交融。

她倒是聽了方才陳子惠的話,幾口把將近一碗的藥喝盡了。

浸過藥汁後,蜜餞也變苦了,要擱以前,韓昭昭會把它吐了,一切苦的東西她都不願意忍受。

但喝完了,抬眼望了一圈周圍的擺設,她不敢這般放肆了,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再當著人家的麵把人家的東西給吐了,關鍵是這位人家還是她要釣的一條魚之一,極其敗陳子惠的好感。

這苦的蜜餞,她也不是咽不下去。

她的手中還端著碗,皺著眉頭剛把那苦澀的東西嚼了一下,陳子惠往她手裏塞了個略微有些軟的東西,是三顆蜜餞。

“苦的話就吐了。”

送完蜜餞後,又把碗從她手裏拿出來,親手放到桌子上,丫鬟在一旁站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陳子惠都這般說了,韓昭昭自然不會自己為難自己,幹脆利索地把這苦味的蜜餞給吐了,往嘴裏塞了新拿來的那三個。

好不容易把藥喝完了,韓昭昭重又躺回去,嘴裏還帶著一股甜味。

從說沒有蜜餞到吃藥的這一過程,陳子惠都離她離得近,倒是把丫鬟隔得遠了。

衛國不是太重禮教的地方,對男女之間的交往也不至於談虎色變,但是陳子惠與她的關係已經是逾禮了。

陳子惠素來是一個謹慎的人,對她這般,定是得到了父親的默許,不知為何,父親一心認為這是一段好姻緣。

她想不大明白,倒是想著借這個機會,從陳子惠口中套出些東西來。

喝完藥,時候依舊早,她便又躺下,陳子惠也沒多做停留,一大早,說是要處理事情,離開了。

屋裏半天都沒有動靜。

韓昭昭睡著了,昏昏沉沉的,已分辨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

又做了一個夢,是亂世,狼煙四起,一地白骨。

她一個人行於遍布荊棘與屍體的土路上,餓得要命,頭重腳輕,一步一步似踏在雲端。

沿路一派荒蕪之景,走了不知多久的路,才尋到一人家,她叩了叩門,無人應答,手稍微一使勁,推開了。

沒有人,屋裏還有一個小破鍋,鍋蓋開著,裏頭還盛著極稀的,幾乎可以稱之為水的粥。

她小心翼翼地往裏頭走了兩步,驀地怔住。

屋中有兩具屍體,一具是個青年女人的,二十多歲,另一具是個孩子的,七八歲的小姑娘,頭上拿了個破繩子綁了對羊角辮,孩子的頭埋在母親的懷裏,母親低著頭,一雙手摟著孩子。

往仔細看,女子的衣服順著領口處破了道大口子,露出肌膚,她與女兒的身上都有血跡。

沒有父親,父親應是上了戰場,十人去一人歸。

距離她們死去應當有些時候了,屍體都涼了。

見此慘狀,韓昭昭不願意在此多做停留。

欲推開門的刹那,遠處,馬蹄聲起,聽這聲音,來的應當是一大隊人馬。

把韓昭昭嚇了個夠嗆,她想要往床底下鑽,奈何空隙太過狹小,隻能退而求其次,躲到了櫃子裏。

櫃子挨著窗戶,韓昭昭鑽進去,將櫃子岔開一道縫兒,還勉勉強強能見到窗外人的動向。

馬蹄聲漸漸地近了,是衝著這邊來的。

韓昭昭瑟縮在櫃子裏,旁邊是幾件破舊帶著補丁的衣服,櫃子裏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她低頭一看,是一隻蟑螂,在櫃子裏快速地爬來爬去。

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了躲避這東西,更加往櫃角縮,手再往外伸出一點兒就能碰到窗戶。

她的心“砰砰”跳,也顧不上那來回亂竄的蟑螂了,手不自覺地往上衣領,終於在窗口處出現了人影。

是一個人帶著一大隊士兵,極其有序地走著,不似亂軍,隊伍前頭的旗子上寫著一個“閆”字。

被這些人簇擁著的是一個青年,身著金甲,陰雲密布,金甲在一眾陰暗中景物尤為耀眼,他騎著一匹白馬,見這邊有棟房子,拉了韁繩,一隊人停下。

身著金甲,是閆姓,又處在亂世,韓昭昭瞬間就悟到這人是誰。

是一百多年的事情,這人便是前朝的開國皇帝,她從正史、野史中看過無數與他有關的事情。

他帶兵所過之處,便是太平,若是他離開了,便不知此處又會是何種亂象,隻要他在,便是有救了。

在死亡的邊緣摸爬滾打後,韓昭昭頭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他這個人的魅力,最後再瘋再發狂,再被下一朝的史書抹黑,也掩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英雄之氣。

弱冠之年取字,字為耀靈,太陽別稱,如光照四野。

越琢磨越覺得這兩個字有深意,越順口,她念出來這兩個字,還重複了幾遍。

忽然,一線明亮的光射入,應是他進來了。

她的腦中立刻浮現出想象中他的麵容,應是劍眉星目,善談笑,好著鮮衣,好騎駿馬。

韓昭昭的手從櫃子裏探出來,欲從櫃子裏爬出來,不知怎的,身子似乎失去了倚靠,往前栽去,被人拉住。

拉住她的人是陳子惠。

他剛從官府回來,換下一身玄色官服,重新換上平時常穿的那件嫩黃色的衣服,剛換好衣服,便來韓昭昭這裏瞧瞧,沒想到一進屋,韓昭昭往床邊伸手,眼見著就要摔下去。

屋裏的小丫鬟還忙著桌子,沒注意到,他眼疾手快,衝過去,拉住韓昭昭。

他習慣性地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腦門,仍是燙,這是燒糊塗了,自己往地上摔。

被他拉住後,韓昭昭仍是未察覺,靠在他身上,沒有動的意思。

頭埋在他的胸口,一頭烏發披散著,他隻要稍微一低頭,便能觸碰到如雲的發絲。

剛拉住韓昭昭的時候,他一隻手摟住的是她纖細的腰肢,下腹中湧過一股熱流。

陳子惠搖了搖韓昭昭,想把她拉開,順便把剛才放在她腰間的手挪開,她再往他身上湊,他是當真受不住了。

“你去**躺下。”

奈何韓昭昭不動,頭還在他懷裏蹭了蹭,輕輕柔柔地出了一聲:“別走。”

陳子惠有一瞬間呆滯住,手不自覺地掐住她的身子,隻覺周身的火燃起來,一股燥熱感。

他的聲音喑啞,努力壓製著火氣:“你起來,去躺下。”

他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扒開韓昭昭的手指,把她放到**。

韓昭昭腦袋昏沉沉的,一雙手還在空中揮著,眼瞅著又要抓住他,陳子惠忙躲開,隨手從**抓過來一個軟枕頭,塞到她手裏。

他喘了口氣,瞟了一眼韓昭昭,碰上她,真是難整。

她抓住了這枕頭後,總算稍微安分了些,剛她的身子往床外翻,再一躺下,被子也蓋不嚴實,褪到了小肚子處。

本來昨天晚上就是被凍的發了燒,再被凍著,病又厲害了,還不得給燒傻了。

陳子惠歎了口氣,把被子給她拉過來,蓋上。

蓋被子是盡量往嚴實了蓋,他揪起被子,把它拉到韓昭昭的脖頸處。

此時,韓昭昭穿著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裏衣,可能是覺得熱,最上麵的那對扣子是解開的,露出鎖骨來。

陳子惠的手略過,一動,手指尖微微碰過鎖骨,一陣酥麻感傳遍他身子。

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他又想起來上輩子那個讓他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又活了一輩子,他死活記不起來她為他做過什麽,正史、野史均無載,他隻記得自己為她要死要活,幾乎成了後世人的笑柄。

果然,情這種東西,不能亂動,哪怕是動了,到了關鍵時候,需得狠心拋下。

他的手滑過韓昭昭的鎖骨,把被子拉到脖頸上,給她捂了個嚴實。

瞧著她又睡熟了,陳子惠便欲離開,忽然被她扒住袖子,死死抓著不肯鬆開。

從她口中,道出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字,耀靈,弱冠之年所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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