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子惠主動請纓帶韓昭昭回去,顧鈞坐在椅子上,袖子半遮住◎

“走吧。”

韓昭昭怕他耍什麽花招,跟在他後麵保持穩定的三步距離。

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出了那屋子,在院子裏走了一段路,陳子惠突然停住,韓昭昭亦是停住,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你躲我這麽遠做什麽!”

陳子惠瞧著小姑娘畏畏縮縮的樣子,有些好笑。

聞言,韓昭昭往前挪了一小步,依舊是他伸出手來都夠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睛機警地轉著。

“怕我又騙你?”

陽光下,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又穿著一身鮮亮的衣服,整個人變得鮮活,有一刻,在他的臉上,韓昭昭看到少年郎的影子。

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期待,究竟發生了什麽,能讓這人變成現在這副一場陰沉的樣子。

“你想知道什麽?”

韓昭昭沉默,抬頭打量了一遍他的臉,在心裏仔細盤算他的想法。

有一瞬間的安靜,最終還是韓昭昭斟酌著,為了維護在陳子惠心中的想象,問了他一個她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答案的問題。

“那天管家給我的賬本就是假的?”

“對。”

“我就覺得我白天一直抓著賬本,晚上睡覺的時候又壓在身子底下,怎麽可能輕易被人掉包!”

果然符合陳子惠的做事風格,設了一個套,甜言蜜語地哄著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你栽進去,她好像摸清楚一點兒陳子惠的行事方式了。

“你騙我是要做什麽?”

“你一無所知,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上套了,引出來管家以及背後指使他的人。我還真沒想到你識破了她。”

韓昭昭在心中暗暗嘲笑,你真當我是個不學無術的傻子?

“所以後來你見了我才這種態度?”

陳子惠看著她,微笑道:“有一半是,還有一半是裝的,為了引他們上鉤,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

他還以為韓昭昭像傳聞中的那樣,鹹魚且廢,看來人言不可盡信,韓昭昭的腦子還是能轉得過彎來的,不愧是韓德元的女兒。

韓昭昭有些懵,一件件事轉變得太快,她摸不清這些人的立場,陳子惠說的似有幾分道理,可她不大敢相信陳子惠。

除了看她的表情,陳子惠與她夢裏的一模一樣,那種事,她在相信陳子惠幹得出來。

她張望一下四周,無人,低聲問道:“那顧刺史是怎麽一回事?”

“一直都是我們的人,為了掩人耳目,裝作楚王一黨的。”

經陳子惠一說,她在腦中梳理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暫時看來,陳子惠說的還算有道理。

“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我?”

“沒了,我大概了解是怎麽一回事了,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陳子惠一提起自己,韓昭昭連忙擺手,她想知道的事情,問陳子惠也問不出來,還不如不問,引起他的懷疑,惹來麻煩。

她拒絕得幹脆利索,不拖一點兒泥,不帶一點兒水。

“沒事,你了解了便好。顧刺史的事情,就當你不知道,莫要往外說。”

“一定。”

“走吧。”

陳子惠邁了一小步,回頭看她一眼,等了她一下,要她跟上。

這回,韓昭昭和他並排走到了一起,兩人之間有半尺的距離。

這回陳子惠身邊雖然沒有士兵跟著,但以他這身衣服搭配上他的長相,八成也會成為眾人的焦點。

她莫名地感覺這身衣服穿在陳子惠身上和合眼。

剛才被陳子惠耍怕了,見識到人群的威力後,韓昭昭再也不想重蹈負轍。

和陳子惠走在一起,她也會被眾人指指點點,至少找一個人少點兒的地方。

出了衙門,便是幾條岔道,韓昭昭識路的能力算可以,能分辨出衙門相對於府邸的方向。

她聽小丫鬟提起過,晉陽城裏的路幾乎沒有死路,隻要方向對,在小路上繞,頂大是繞遠,最後也能繞回去。

“走這條道吧。”

“你說這條?”

陳子惠眼睛轉了兩下,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不識得道?這條小路是死路。”

韓昭昭突然被人戳破了心事,尷尬之情一閃而過,沉下氣,反問道:“晉陽城裏不是少有死路嗎?”

陳子惠微微低頭看她,看來她是真的不記得了,原先她可是帶著他,在街頭巷尾轉來轉去,哪處都識得。

“是很少,不代表沒有,畢竟這處是衙門。”

驀地,她接收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她想不清楚為何衙門門口會有死路。

“走這條,這條能到,你看方向對不對?”

陳子惠指了一條道,這是原先她常帶著他走的。

韓昭昭瞟了一眼,是對的。

陳子惠抬起腳步,韓昭昭跟上。

雖然不知道陳子惠要做什麽,她直覺這人又要耍她,但她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選擇跟著陳子惠。

對她來說,晉陽城裏依舊不安寧,管家的事暫時了了,但是他後頭的人還沒冒出來,楚王一黨的人不會善罷甘休。

相對陳子惠,還是楚王一黨的人更令她恐懼,楚王以毒辣聞名,若說陳子惠是陰著狠,還給人留個麵子,那楚王便是明著狠,落到他手裏,更沒有好下場。

這同樣是一條小巷子,不過走了沒多久,就到了一條街上,稀稀落落地開著幾家店,還有小商販沿著街道擺著攤子。

還好時近正午,大街上沒多少人。

“不認得這裏了?”

“嗯?”

韓昭昭仔細地看了一圈,確實沒有什麽印象。

“不大認得了,小時候我失足落過一次水,被救上來後發了高燒,之前的事情記不清楚。”

“這家店還記不記得?”

韓昭昭順著陳子惠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家裁縫店,看這樣子,有些年頭。

好像是有點兒印象的,尤其門前的那株老槐樹,長相奇異,枝葉向四周舒展,闊得很開。

或許小時候她淘氣,在樹上爬來爬去?

“有點兒印象。”

“這是你小時管家常帶你來的那家店,找些新的花樣,見到好看的衣服,你便買。”

“嗯。”

好好地,問這些做什麽?這是又在試探她與管家的事?

“這家店開了很久,算是老店了。”

韓昭昭瞧了眼牆上的磚瓦,是經曆過風吹雨打的樣子,便應和道:“想必有幾十年了。”

“不止幾十年,至少一百多年。”

陳子惠背著手,看了這座房子片刻,若有所思,轉過頭,等著韓昭昭的下一句話。

韓昭昭沉默了片刻,半晌擠出來一句話:“是有些年頭了,看來這房子是新建過的吧,若是一百多年,一般房子是禁不住這般風吹雨打的。”

陳子惠也不知自己怎麽會忽然問出來這問題,帶著她來到這裏。

或許是為了夢裏頭的那個姑娘?

原先的晚上他總會做夢,夢裏是夜晚,一個女子在燈下往一件棉衣的袖子上繡花,她用的是大紅色的線,照著那圖樣,一針一線、仔仔細細地繡,那是一個梅花的圖樣,淩寒傲雪而開。

把可是繡工不大好,出來的歪歪扭扭,一點兒也不逼真、細膩,比原來更為張揚。

這麽一個溫溫婉婉的姑娘,是如何繡出這般張狂的圖案的。

有個婦人透過昏暗的燭光,見到她手中繡的圖樣,問道:“你這梅花式樣是從哪裏看到的,好看得很。”

“街角的那家店,前幾日見到的,我亦是覺得好看,往帕子啊,衣袖上繡過幾個了。”

一句話未說完,她咳嗽了兩聲,手中的針線還沒有停下。

婦人關心道:“可是病了?”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繡:“等我把這花繡完了,多虧這樣式原來好看,我繡成這樣子還勉強能看。”

在燈下,她的眼睛格外亮,摸著衣服就像摸著一件寶貝,笑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吧,暖和就行了。”

她拽過一隻袖子,給婦人摸了摸,暖和得很,就像一個小火爐。

“挺暖和的,給他的?”

“是啊。”

“我猜就是嘛,要不然你連針線都不帶拿一下的。”

“我呢,要今天晚上趕著繡完這個圖案,明天寄出去,邊關冷了,該添衣服了。”

“邊關……”

婦人欲言又止。

“我知道,被圍兩個多月都沒有個信。”

姑娘平平淡淡的,似是說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沒信兒便是有希望啊。”

她的手不停。

這枝紅梅的圖案又一次映入陳子惠的眼簾。

驀地,陳子惠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子,疼,還酸澀,還想哭。

那姑娘口中的夫君便是他,後來他才知道。

他想伸出手,想在冰天雪地中抱過她,觸碰到的是空氣,兩人中間隔著現實與虛幻。

蠟燭亮了一晚上,清晨的時候,姑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踏著路上薄薄的寒霜,拿著幾件縫好的衣服和幾塊碎銀子,寄到了邊關。

這些事他夢一次,便痛心一次,像細密的針尖紮在他心上,痛心的感覺根本由不得他控製,起床之後,還一臉淚。

這是上輩子的事情,上輩子他為這個姑娘而癡狂,他承認這姑娘對自己有恩情,但最後瘋得不顧一切,實在不可理喻,不論如何,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如此。

他的大業,哪能毀在這女人的手中。

這韓昭昭與她有幾分相似,偏還是他仇人的女兒,他的臉又冷下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11-04 14:31:01~2021-11-06 14:40: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嚕嚕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