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一場噩夢

祭台上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遽然一僵,轉身,目光落在她布滿淚痕的小臉上,墨瞳瞬間閃過痛苦的掙紮與心疼,可隨即,那抹疼惜被聖潔的笑容替代,他的聲音清泠緩慢,“有事?”

“……”

卿九呆住了,有事?

他問她有事?

他明明知道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

她怔忪地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麽還能這麽淡然?

“霄祈,你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明明說過不願意當祭司的,為什麽隻是一夜的功夫,他就改變了主意?甚至是在她沉睡的時候舉行祭司繼任儀式?“霄祈,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

她的聲音嘶啞無力,垂著肩膀,大腦裏空空的,她現在隻想著這是一場夢,一場脫離了現實的夢,即使這個夢裏都是淚水,可隻要醒來,他還是好好的待在她的身邊,朝著她笑,溫柔而又繾綣,那樣的霄祈才是真的吧,眼前這個淡然的仿佛超脫世俗的人,根本不是霄祈,根本不是!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

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攬住了她,“小孩……”

她聽到聲音,蹙然轉身,仰著頭,臉上布滿了不安,“逸逸,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小孩……”冷逸垂著眼,眼底溢滿了痛苦,看著這樣的小孩,他更加內疚。

如果不是他告訴霄祈,事情也不會到了這一步。

可就算事情重來一遍,他依然會這麽做。

他不能看著小孩有事,他不能看著他們漸漸走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不能讓九尾狐得逞,絕對不行……胸口壓抑的內疚,讓他的聲音嘶啞掙紮:“小孩,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卿九身體晃了晃,“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變成了這樣?”

他明明告訴她霄祈沒事的,可如果真的沒事的話,他怎麽會突然當這勞什子祭司?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麽?!”

她低吼出聲,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徹底崩斷,讓她幾近崩潰。

祭台上,聽到她這句話,霄祈的身體一顫,他挺直著背脊,心疼得要滴血,他多想走過去把她擁進懷裏,好好的安撫一番,可他不能,他多邁近她一步,就是把她往地獄裏多推進一分。昨日鳳淵的虛幻的聲音仿佛夢魘一般纏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仿佛入了魔,蝕了心,就算是再痛,他也要忍下去。

他死死攥緊了手,深吸一口氣,金黃色的光灑在他身上,聖潔的恍若謫仙,“卿姑娘……”

“卿姑娘?”卿九原本是背對著他的,聽到這麽一聲,抓著冷逸的手驀然一緊,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看著正朝著她淺淺勾著唇的男子,依然俊美無雙,可那笑太過神聖,太過淡然,讓她突然有種想要放聲尖叫的衝動,“卿姑娘?!你喚我卿姑娘?!”

霄祈負在身後的手攥得更緊了,臉上卻依然是最完美的淡笑:“祈如今已經是血族的祭司了,無論以前跟卿姑娘有過什麽,希望卿姑娘可以忘記,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卿九莫名的笑了一聲。

隻是那笑聲太過低啞,讓人鼻子莫名一酸。

冷逸一下抱緊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些恨霄祈的殘忍,可他更恨他自己,他們都狠,都對不起她!

“……是。”他臉上的笑依然完美無瑕。

他此刻是最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他無欲無求,無心無情,可他卻想把他自己撕碎了,蛇蛇……

“理由!告訴我一個理由……”

卿九咬著牙,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逼問著,根本不相信霄祈的話。

他一定是有什麽苦衷的,一定是的!

她腦子亂成一團,突然想到什麽,猛地抬頭看向霄祈:“是不是因為生死蠱?都說了沒事兒的,逸逸說了隻要不出血族就行,我願意陪你留在這裏啊……”

霄祈臉上的笑僵住了,他根本笑不出來。

她臉上的不安像是一根針死死紮入他的胸口,她難過,他更難過,她疼,他也疼啊。

金色的光從斜斜地灑過來,打散了他臉上的心疼,讓他整個人的麵容根本看不清,他聽到自己說:“不是,祈不是因為這個理由。”

“那是什麽?!”她根本不信,他一定是擔心自己死了連累自己。

霄祈緩緩朝前走,行走間,祭祀袍飛掠而起,驚鴻斐然,他緩緩朝前走,一步步地來到卿九的麵前,其他族人看到他下了祭台,突然跪了下來,神情恭敬而又謙卑。卿九站在那裏,仰著頭,小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她怔怔看著他,耳邊風聲獵獵,她就這樣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他笑了,依然是那般聖潔無雙的笑,他緩緩俯下身,貼近她的耳旁,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因為啊……我已經對你不感興趣了。”

他的聲音很輕,清泠而又動聽。

可聽在卿九的耳邊卻是鬼魅般撕裂她的心口,她呆呆的,仿佛沒有聽清:“什、什麽?”

他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心口,“你的身心都已經是我的了……讓我已經提不起興趣了呢。更何況……”他的笑容越發深了,可那陌生的笑讓卿九隻覺得心蹙然停滯,她聽到他說,緩慢的,絕情的:“在我之前,你不是已經有過別人了麽?那個男人,和我相比,誰又更能讓你愉悅?嗯?”

卿九覺得她一定是在做夢,這一定是一場噩夢。

她的臉慘白的毫無血色,身體搖搖欲墜,仿佛站立不穩,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不相信那些話是他說出來的一般,死死的,僵硬的,每呼吸一下,都帶動胸腔疼得麻木。

霄祈背在身後的手攥得更緊,被衣袖遮住的手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他的笑容依然完美,隻是眸仁深處那笑早就碎成絕望的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