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判若兩人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夜色即將籠罩整個世界。

冬天的夜晚一向準時來的很快。

“還有多久才能到?”趁著還未全黑夏寒更加用力揮著韁繩,趁著前頭轉彎的空隙問向一旁的夏雪。

風大,坐在夏寒身後的師輕青都未能將話聽得清楚,而在師輕青後頭的夏雪卻答的仔細,“翻過前頭那座山便就到了!”

師輕青十分訝異地瞧著認真趕路護著夏寒的夏雪,不由想到以前看過的武俠本子,所謂內力高深者則耳清目鳴,想來這夏雪的武功定是翹楚。

隨著夏雪的一聲話落,夏寒更加加快了度。

此處山路難走,大約是前些日子大雨還有好幾處塌陷,若是天黑隻怕無法再騎馬前行了。

師輕青明白,此時也管不上早已麻木的屁股,隨著夏寒的加師輕青亦緊緊地環住了夏寒的腰間。

……

大約過去了一兩個時辰,天色已全黑,雙目絲毫不能視物。

不過好在師輕青三人已來到村莊外圍。

眺目望去猶可見家家燭火在窗前跳躍。

夏寒在村門口前勒馬,身後的夏雪一躍而下,走到師輕青身側扶著師輕青下馬。

待師輕青下馬後夏寒亦亦隨之。

師輕青還在適應兩瓣分開的屁股此時要合在一起的痛楚,夏寒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入了村。

夏雪見狀,亦牽著兩匹馬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師輕青:“……”

論顏值的重要性!

師輕青心想,若是自己長得美若天仙,他們還不得排著隊地上前端茶送水,捏肩捶背?

不知怎的,師輕青突然想到夏寒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哈著腰討好自己,就覺得心中暗爽!

師輕青忙捂住嘴,差點笑出聲來。

隨即抬眼見夏寒兩人已走遠,外周黑呼呼地一片漆黑,風聲在林中呼嘯而過,猶如鬼哭狼嚎。

師輕青忙一拐一拐地追上前,“等等我,等等我呀……”

好吧,美夢到此結束。

待師輕青追到時,夏雪正在一農家門前客氣詢問,夏寒則頭戴鬥篷,將臉都隱在了陰影之處,整個身子亦是在不見光處,若不仔細看,根本是了無生息。

“老爺爺,你知道海棠家住在哪嗎?”夏雪問。

那老者慈眉善目,白滿頭,家裏頭有個著補丁布衫的小家夥正囁嚅地躲在門後偷偷張望著。

老者聽力不是很好,夏雪幾乎是扯著嗓子喊,老者答的依舊是牛頭不對馬嘴。

“什麽?看海?我們這裏沒有海,你要是想看海你得去東吳,那裏的海大啊!”

夏雪見狀,又重新問道了幾遍,可惜那老者隻聽到那一句海。

“什麽?不是看海?要出海?”

“也不是出海?要去撲魚?”

“……”

“噢…你要去找人,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找海你要去東吳啊!”老者有些急了,似是不明白眼前這個硬氣地年輕小夥腦子怎麽這麽不好使……

師輕青撇嘴一笑,難得見到總是好脾氣地夏雪也有這麽無奈的時候。

師輕青提著褲腳一拐一拐走到房屋前,對著那門後頭的小家夥招招手,柔聲道:“這位小兄弟,你認不認識這裏有一個叫海棠的姐姐?”

那小男孩見師輕青詢問,嚇了一跳,將那露出的半個腦袋都縮了回去。

師輕青也不放棄,又道:“姐姐是海棠姐姐的朋友,聽說她出了事所以想來看看,你能帶姐姐去嗎?”

過了片刻,那小男孩慢慢地探出頭,望著師輕青的眸子不斷轉動,看來果然是認識那位海棠。

師輕青抓緊時機,道:“姐姐聽說海棠姐姐的爸爸身子不好,所以我特地帶了些東西來送給海棠姐姐的家人,你帶姐姐去好嗎?”師輕青對著小男孩溫和一笑,慢慢地伸出手等待著小男孩。

夏雪和正在詢問地老者都停了下來,望著一直伸著手的師輕青,夏雪眸中驚訝十足忙轉過頭望著夏寒。

卻見夏寒隻是眯著眼瞧著師輕青,幽深而恬靜,看不出喜怒,琢磨不出想法。

那老者聽不清楚以為師輕青要帶那小家夥走,猛的上前來將師輕青推倒在地,趕著師輕青幾人要走。

師輕青原本就是蹲在地下,她亦是察覺到那老者撲麵而來的怒氣,可自己的屁股實在疼的厲害,根本沒有辦法馬上躲開。

隻能任由那老者用盡了全身力氣將自己推倒……

師輕青仿佛能察覺到身後一陣強勁的風力襲來,托了自己一把,才讓自己的疼痛程度減輕了幾許。

那小男孩見師輕青眉頭緊皺,知道師輕青是在強忍著疼痛,對自己爺爺痛下狠手的行為亦沒有多加反抗。

忙跑出來,拉住自己又要上前的爺爺的衣角,‘指手畫腳’。

這時,已由夏雪扶了起來的師輕青瞧見小家夥的動作,不由一驚,竟然是個啞巴?

那小家夥對著老者比劃了一通,那老者好像終於明白了。

對著師輕青十分歉意,“真是抱歉,你沒事吧?原來你們是來找海棠的啊,她家就在最那邊,我讓小石頭帶你們過去。”說完拍了拍那名喚小石頭的小家夥。

師輕青幾人自然不會跟老者計較,當下便搖了搖表示自己沒事,多謝大爺相助。

待幾人準備走時,最後的夏寒從懷裏掏出一片金葉子往老者手裏扔去,也不管那老者後頭叫的‘撕心裂肺’,徑直追上了師輕青等人。

那老者的聲音頗大,許是因為自己聽力不好的緣故罷,早已走遠的師輕青亦能聽得十分清楚。

不由心想,原來夏寒也有如此心善的一麵。

牽著師輕青手的小石頭仿佛也聽見了,雙眼無辜地瞧著師輕青。

師輕青隻做回以一笑,沒事!

……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師輕青幾人來到了海棠的家。

是由茅草泥牆簡單搭建的房屋,甚至就是如此,那泥牆經過這兩日的大日頭亦有裂縫,在黑夜中的朦朧裏瞧去,如一條條大蟒蛇盤旋其上。

極為恐怖。

師輕青想,待會兒的事不宜讓小家夥聽見,便躬下身子對著小家夥柔聲道:“小石頭,這就是海棠家了對嗎?謝謝小石頭帶姐姐過來,小石頭先回去吧,路上小心。”說完,將走時那老者遞給自己的燈籠再遞給小石頭,目送著小石頭離去。

直至小石頭進了家門,方才收回了目光。

而那小石頭仿佛也知道師輕青在後頭張望著自己,進家門前對著師輕青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已安全到屋方才進門。

師輕青不由一笑。

這村莊似乎是極為貧窮,村莊人數也是極少,也分布的極為四散,稀稀兩兩的人家坐落在南北四方。

師輕青望了望瞧著自己的夏寒,那帽沿恰巧遮住了那雙匯聚了天下美景的雙眸,如鷹如櫻。

對著他展顏一笑,笑的極為開懷,如春風拂麵萬物萌生,師輕青其實不知,笑的是什麽,亦不知,他是否能瞧見。

或許,師輕青如此,就是因為夏寒看不見吧!

“爺,我們進去吧!”夏雪張望了四周確定安全以後方才上前躬身請示道。

夏寒淡淡點頭,嘴唇緊抿,似乎對方才一幕確實未見。

夏雪見狀,便上前輕輕叩門。

鄉下人家睡的早,海棠的家人似乎已經就寢,此時聞著叩門聲,便能聽著裏頭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隨後,微弱燭火亮起。

今日與師輕青見麵的那位大娘披衣而來,問道:“是誰啊?”

師輕青見狀,忙應聲道:“大娘是我!”

那大娘似思索了片刻,又上前一步仔細瞧了瞧,現竟然是師輕青後臉色突然大變。

“你還敢來,你們的師家沒一個好東西,我要打死你,為我女兒報仇,我要打死你!”那位大娘邊說邊隨手拿起閂門的棍子往師輕青揮來。

師輕青萬萬沒想到,今早跟自己說得好好的大娘居然會動手,一時躲閃不及,那棍便就要直直地落在師輕青的頭上。

砰——

師輕青被這一聲喚回了心思,抬眼去看,見夏寒居然用手擋住了那大娘的大勢。

不到片刻,那棍居然化為了粉末……

夏雪一個箭步便上前準備揮劍直指大娘,被夏寒攔住。

師輕青仿若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地來不及反應,就那麽呆愣愣地瞧著夏寒的那隻手臂,不知有沒有流血,還是傷了筋骨,那隻棍子那麽大……

“這位大娘,關於你今日去宰父府裏陳述冤情一事,宰父大人已經知曉,關於你所提供的證據宰父大人想要你不日出堂作證,正如你所言,此事內有乾坤,所以我們是宰父大人派來特地保護你的,你可願隨我們上京?”夏寒在言語隱藏了自己身份,稟明來意。

師輕青被夏寒這話,眼皮一跳,宰父府的事他竟知曉得如此清楚?

“你們都給我滾,是不是又想騙我,什麽上京,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了。”那位大娘聽了,不僅沒有馬上以賓禮相待,居然更加惱怒。

師輕青不由十分訝異,大娘此時的行為與今日早上的人完全判若兩人。

師輕青閉眼輕嗅了一番,從大娘身後未曾掩緊的門後傳來一聲香味,是肉香。

再看大娘腳下,是一雙嶄新的布鞋,往外翻著的口子猶可瞧見內裏的絨毛……

“大娘,如果你是收了人家的錢想要放棄為你女兒伸冤,我們可以理解,何必如此窮凶極惡我趕我們走?”師輕青不由有些生氣,今早上的那日口口聲聲為了女兒什麽都可以做的大娘,才一個下午,居然就收了人家的和解金,吃上了肉穿上了新鞋!

大娘被師輕青說中心思,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但瞟了瞟一旁的夏寒,隨即鎮靜下來,對師輕青的話毫不承認。

“你們師家的人果然不是東西,居然還敢汙蔑我,我這些不過是賣了你的那件氅子還有鄉裏人資助給我的東西,你們,趕快給我滾,快滾!”

師輕青隻覺好笑,這村子的人一個比一個還窮,自顧不暇了,哪裏還有閑錢資助這位大娘?

“大娘,那你身上穿的是什麽?”師輕青毫不避諱直指核心,身上穿的就是自己的衣裳居然還敢睜眼說瞎話,師輕青竟從未見過如此狠心的娘親。

那位大娘低頭一瞧,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倉促之下披的今早師輕青給自己的氅子,當下便惱羞成怒,大聲喊道:“來人啊,來人啊,外人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了啊!”

“你……”師輕青想要再說什麽,被夏寒一把扯住。

師輕青隨著夏寒指的方向望去,原本早已熄燈休憩的家家戶戶聞著大娘此聲紛紛亮起燭火,一些點不起燭火地人家竟是披起衣裳拿起鋤頭直接衝了過來……

大娘屋裏傳來一陣陣的咳嗽聲以及兒兒女女不停的哭泣聲……

罷了罷了。

“走吧!”師輕青不想再過多的逗留,她想回去。

夏寒淡淡地瞟了一眼此時麵無表情的師輕青,低垂的眼簾掩過眸下失望的眼神,像極了那年冬天,他在路邊見過的被遺棄的小貓。

……

那位大娘猶在大聲呼喊,見了方才夏寒徒手擊碎木棍後再不敢上前,隻是倒在地上邊哭邊喊著,眼看抄著家夥的人群越來越近,夏雪不由一個飛步上外頭拴住的馬兒牽了過來,神情急切,“爺,走吧!”話畢,再不多說一句。

夏雪知道,夏寒一定明白,縱使夏雪武力再高強亦不會用在普通老百姓身上,否則明日定會被文武百官彈劾。

“走!”夏寒望了望一動不動的師輕青和仍在倒地哭喊的大娘,思索片刻,便下定決心。

伸手一撈,將師輕青抱在懷裏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與村民扔過來的鋤頭斧頭險險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