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馬踏飛燕

“小姐,小姐,你怎麽在這裏?”夕兒望著師輕青單薄落寞的背影,心裏一緊。

晨霧中的師輕青仿佛就要隨著這霧氣的淡化而消失不見一般。

“小姐,你怎麽了?”夕兒見師輕青不答話,便又上前了幾步詢問道。

夕兒順著師輕青的目光瞧去,明明什麽都沒有啊!

“啊?怎麽了?”師輕青轉過身訝異的問道。

師輕青將夕兒的視線喚回,夕兒忙答道:“宰父大人醒了,小姐要不要…”

“小姐…你等等我,我話還沒說完呢?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去啊?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小姐,你慢些著跑,仔細著腳下。”

……

門窗上由國師丹青描繪的福、祿、壽、喜等四個吉祥物,門窗則是由上好的楠木製成,許是有了些年頭,不見腐爛,卻經過年久的浸潤越的油亮。

窗上貼的是一層金箔。

此時,霧氣散去,迎來晨光,從師輕青的角度看去,那處屋子猶如黃金鑄造的黃金屋一般,熠熠生輝。

門窗此時半掩,師輕青心想,該是為自己而留。

便對身後的夕兒道:“我自己進去吧!”

說完,也不等夕兒答話,便自己往屋裏走去。

師輕青一進屋,就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剛進門就差點忘了要做什麽。

屋子與外頭極不相同,甚為樸素,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擺放著,不過很是寬敞。

書架旁的長腳椅上擺放的是君子蘭,在一片素雅的房間裏格外惹眼,此時正火紅火紅地爭相鬥豔,一迸齊開。

臨窗,上頭的倒掛金鍾,葉對生,形成一線垂直盛開,竟比任何一對窗幔都要精致。

不管是外屋亦或者是內室旁側,皆擺放的是宮燈百合和文竹,宮燈下頭綠葉橫生,筆直而上的文竹與四周青白石泥牆相互輝映,形成一種與眾不同的美。

相較於其他富貴人家,比如師府,室內大多擺放的是玲瓏珍饈,景豐胎精盞,寓意吉祥價值連城的看物來說,宰父叔叔屋內的這些東西已屬尋常,勝在新意。

師輕青想,若是先前沒有見過那株水蘭,隻怕就要被眼前這些驚呼的嘴都合不上了。

不過,宰父叔叔就像一座高山,途中美景無數,永不重複,越往上走便總能讓人現更美的東西來。

師輕青大概最想不到的便是這字畫了吧。

書架對麵一角掛滿了寫滿字畫的帷幔,隨著外頭風滲進來隨風飄起,黑白之物在那刻得到鐫刻,甚於人間美景無數。

到得此刻,師輕青覺,不由奇怪,這屋裏沒有半個火盆竟也不冷。

外表極為粗獷的男子竟也有如此書生的一麵。

師輕青擦了擦方才因跑出了的細汗,拿起帷幔細細察看起來。

“怎麽?被嚇著了?”師輕青正十分好奇地張望著,那些字雖有些看不懂,卻字裏行間透露著灑脫飄逸,極為好看。

沒想著宰父敖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跑了出來,冷不丁地在後頭道了一句,嚇的師輕青一哆嗦。

“啊?”

“本來沒有被嚇著的,剛才被宰父叔叔嚇著了。”師輕青想,在這些人麵前,自己還是有多笨就有多笨吧。

果然,宰父敖沒有想要繼續探究她方才眸間瞧見字畫的驚豔,淡淡地瞟了一眼,方才說道:“聽說你今早替我擺平了一樁案子?”

宰父敖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閱,似隨口問道。

師輕青心想,宰父叔叔的消息果然靈通,不知是否會責怪自己?

“青兒,是什麽事啊,但說無妨。”宰父敖見師輕青一副怯弱的模樣,意識到自己方才說話語氣沒有把握好,柔聲寬慰道。

師輕青聞言,便笑吟吟地道:“是海棠的娘親來了。”

宰父敖似乎早已料到的模樣,眸中並無太多波瀾,“她跟你說什麽了?”

師輕青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嗯,那位大嬸跟我說六夫人曾經給海棠指婚,對象就是那賬房,而且,據那位大嬸說,六夫人知道….那件事!”

說道此處,宰父敖的眼睛一亮,“當真?”

師輕青嘴唇緊抿,點了點頭。

宰父敖將手中的公文放下,走到了師輕青麵前來,詢問道:“那那位大嬸呢?”如今人證物證都在,看來此事也即將水落石出了。

師輕青聽宰父敖如此,眉頭不由自主輕皺起來,“大嬸說家裏沒人照顧,先回去了。”

宰父敖聽後,沒有馬上答話,反而改為在屋中踱步,似在思索著什麽。

師輕青一時也想不明白,又不敢出聲打擾,隻好隨著宰父敖的身影來回晃動。

少頃,宰父敖驚呼:“不成,今日一事指不定入了誰的眼,你和我得親自跑一趟了。”

師輕青到此時,也明白了,“嗯?宰父叔叔的意思莫不是想親自去接大嬸過來?”

宰父敖點點頭,來不及多說,便往內室走去,“你快些回去換件衣物,我拿些東西便馬上叫沙伯備馬車,我們即刻出。”

…….

宰父府後門。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帶夕兒去麽?”夕兒拿著給師輕青路上的吃食,依依不舍。

從師輕青出生到現在為止,還從未和師輕青分開過如此久呢。

夕兒不放心。

師輕青點了點頭,雙髻上頭別的彩帶隨風而舞,襯得師輕青格外可愛,“這次事關重大,人越少越好,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的話,我最晚明日便會趕回來的。”師輕青安慰道。

“東西都帶齊了嗎?”這時宰父大人從內院走出,詢問著一旁忙碌的眾人。

正在檢查馬車的沙伯聞聲而來,躬身道:“回老爺的話,東西都備好了,老奴已命人在暗中保護,還請老爺和師大小姐一定要平安歸來。”

宰父敖淡淡點頭,便準備上馬車。

師輕青見狀,亦不好再跟夕兒過多交談,跟在宰父敖後頭亦步亦趨。

卻突然聽得一陣陣馬蹄聲傳來。

馬蹄踐踏青石幽深小巷,空寂而蒼涼。

聽得人心裏一緊。

師輕青抬眸看向宰父敖。

見他亦是眉頭輕蹙的戒備模樣,想來不是他的人。

那又會是誰?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師輕青這時才聽出,竟是兩匹馬,一前一後向此地疾馳而來。

巷邊石牆上的常青藤無風自動,深翠片葉中之間,隱約露出微微繃緊的眉宇。

馬車前後隨行人員亦個個如臨大敵,準備伺機而。

氣氛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師輕青瞟了瞟一旁緊張得無以複加的夕兒,微微拍了拍緊緊握住自己手的皓腕。

迎上夕兒擔憂的目光,示意夕兒不必事事都擋在自己前頭。

微微一笑,如春風十裏,萬物生長。

就在師輕青一拍間,那馬蹄聲突然已至耳邊,師輕青循聲望去。

馬上人兒紫衣玉裘,墨三千,順風而舞,彎身揮鞭,一聲輕和,猶如天宮戰神淩雲而來。

雙眸悠然一轉,望向師輕青處的方向,淡淡勾唇一笑,天地間便隻剩下這墨玉般的光輝。

來人正是七皇子夏寒,後頭的則是他的隨從夏雪。

“宰父大人憂國憂民,如此小事哪需宰父大人親自出馬,本宮正好有空,不如就讓本宮與這師大小姐走一遭吧!”

人未至聲先到。

見是七皇子,方才如臨大敵的隨從護院便不動聲色的斂了氣息。

宰父敖反應迅,立馬揚聲回道:“七皇子千金之軀,郊外不比帝京城內,若有意外微臣罪該萬死都不為過,哪裏敢讓七皇子勞駕。”

話畢,夏寒等人已行至眼前,將馬正好停在了師輕青的旁邊,卻看也不看師輕青一眼。

對著宰父敖道:“皇上口諭,命宰父大人馬上進宮覲見。”

說完,還未等宰父敖答話,對著師輕青伸手一勞,將其抱在懷裏,揚長而去。

“相信宰父大人定不會讓父皇久等吧!事情緊急,本宮就先行一步了。”

夏寒將懷裏不停尖叫亂動的師輕青摟得更緊了些,揚聲道。

來去如風,快如閃電,形容此亦不為過。

馬踏無痕,隻留下隨風揚起的滿地塵埃,仍在隨風而舞,四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