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人亦如此

師輕青望著師相近乎決絕的背影轉過院角直至消失不見後。

方才揉動了動早已笑僵直的臉頰,走到梨花木桌旁將小廚房裏的劉婆子今兒一早做好端過來的芙蓉點心拿起咬了一口。

可卻現味道沒有昨日的好了。

師輕青想,也許人,亦是如此。

“夕兒!!!”師輕青扔下那半塊糕點,轉身盤坐於四方倚上,大聲喊著。

少頃,院外另一聲十分高昂的聲音傳來,“來了來了,小姐,來了來了!”

夕兒依舊身著青褐色棉布短衫,腳步匆忙地從外頭進了來,恨不能手腳並用回歸人類最初般爬進來,“小姐,怎麽了?”

臉上因走的急還帶著兩團暈紅,格外惹眼,還未進門,便應了聲。

師輕青卻連眼皮也沒抬,十分懈怠地手托腮看著桌上昨兒宰父叔叔派人送來的稀罕植物十分好奇,不知道叫啥名兒。

“夕兒,這叫什麽?”古人雲,不恥下問,師輕青自認將這實施地十分地道。

夕兒咽了咽口水,表情十分誇張,“小姐,你這麽急著叫我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吧?”

師輕青努努嘴,道:“當然……”故意拉長了調逗著夕兒,見夕兒果然一副垂頭喪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後才把話說全了,“不是!”

“當然不是!”

聞言,夕兒神色一亮,嗔怪地跺了一腳,“小姐…”可瞧見師輕青臉色有些蒼白,忙又上前關切的詢問,“那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師輕青還未來得及答話,夕兒便又開始啟動碎碎念,“小姐啊,不是夕兒以下犯上說你,你這大冬天地跑到山上喝酒,還喝得酩酊大醉,抱著經大公子就一直不撒手的,夕兒隻是聽了都覺得難為情。”

……

“啊?”師輕青十分萬分以及十萬分的錯愕,你說什麽?抱著經一不撒手?

夕兒以為師輕青喝醉了後忘了昨天的事,沒反應過來,忙將事情又說道了一遍,“昨日我刷完夜壺後,回來就沒現你在了,我以為你是在宰父府裏頭四處轉悠,可沒想到找了一圈也沒找見,隻好去求了宰父大人,於是宰父大人又去找了九門都督,全京城的護衛都在找你,可沒想到找到你後,見到的卻是你在經大公子身上,抱著經大公子的脖子一直不肯下來……在這麽多人麵前……老爺的臉都綠了……後來還是九門都督的趙大人上前一掌將小姐拍暈了才……”

夕兒小心翼翼地瞧著師輕青臉色,眉眼都快糾在了一處去了,暗怪自己怎的如此衝動,居然把實話說了出來……

師輕青從植物上頭扯了一片植物葉放在鼻尖輕嗅了嗅,好像是那日剛進府時聞見的那像極了梅花又暗含竹葉清冽之氣的味道,極是好聞。

原來竟是由一株植物散出來的。

原來那日竟都是在找我一個人麽?

所以,是因為見著了那日如此的場景後才生出了要說親的念頭麽……

是啊,在皇上跟前最得寵的一品大臣府裏失蹤了權傾朝野的師家大小姐,怎能不讓人擔憂?

權傾朝野的師相家的大小姐配也掌握著半邊天的經尚書家的大公子,多麽合適……

“夕兒,你說,你們是在什麽時候找到我的?”

師輕青將那麵葉子翻來覆去的查看,也未現有甚特別之處,這香味是怎麽出來的?

夕兒將裏屋裏頭盛炭火地盆子略微敞大了些,那炭火便燃燒得更旺了,屋子也更加暖和了些許。

見師輕青問話,忙拍了拍手走出來答道:“約摸是在子時了,那個時候剛好是關城門的時刻,心急如焚地老爺和宰父大人正在為了小姐的事爭吵,突然來了個九門都督手下的人,身後還帶著個老百姓,說在白天的時候見到經大公子的馬車往西山方向去了,約摸快到寅的時候才找到的!”

“哦…是嗎?可是,那個百姓又怎麽知道那個馬車的人就是我呢?”師輕青想了想又問。

夕兒當時也是如此想,可那個老百姓似乎胸有成竹,說風起之時車簾揚起見著了裏頭的大小姐,再加上那會子兩府裏都鬧翻了天,九門都督做著和事佬也是本著死馬當做活馬醫才領著去了西山那處方向,沒想到也真給找著了,事後,便也就無人追究此事了。

師輕青聞言淡淡點頭,想起自己一直鬥篷遮麵,一個普通老百姓又哪裏知曉師家大小姐的真顏,這所謂的見著了,到底是如何見著了?

不過師輕青沉吟片刻,轉念又一想,或許是他們推敲出了當日入府的人中有經一再根據失蹤的時間來算,此人話中可信度高也不一定,便又問,“那這個時候的城門便一直開著?”

夕兒想了一會兒,才道:“可能是吧,夕兒也不太清楚,老爺讓夕兒就呆在府裏,小姐,可是出了什麽事兒了?”夕兒雖年齡不大,可到底是跟過師輕青娘親,得過師輕青娘親的親自教導,再加上本身資質也不差,見師輕青如此詢問,亦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師輕青見夕兒一副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淡淡一笑,“無事,隨口問問罷了!你去外頭端些水,我要洗漱。”

夕兒見師輕青果然一副無事人的模樣,便也不好再多問,應了聲是便去了外頭。

師輕青望著手中這片因長得最好所以才被自己摘了下來的葉片,暗歎可惜,再美也不過是即將枯萎的葉片了。

隨著夕兒的外出,門亦隻是虛掩著,外頭風大,此刻透過門縫而入,冷的師輕青猛的一哆嗦,那葉片便輕飄飄地落於一旁大理石麵上,沾滿了塵埃。

師輕青起身,準備再給自己添件衣裳,走至半路,突然回頭望著那片葉,見它隨著風在地上翻滾,最終停留在最末的角落裏,靜靜地等待著最終的死亡。

凝望許久,師輕青方才轉身,拿過懸掛於床頭木施上的緞繡氅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師輕青想,也許人,一個不慎亦是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