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夏白

師輕青是在夏寒的懷裏身體一點點變涼的,夏寒不敢睜眼去看探她的鼻息,一夜之間,絲竟白了好些,相如心生,此時便是如花敗了。

說了一夜的話,嘴唇早已幹涸,裂痕滲血,此時又因緊閉粘合在一起,無法再分離。

外頭傳來輕言輕語,越顯得裏頭的沉悶與毫無生氣。

夏寒仿若未覺,未聞。

他的心似乎也就隨著師輕青的身子一點一點的涼了下去。

自絕經脈,封心未死卻亡。

縱然醫術再高也救不活不想活的人。

經一與幾個軍醫再外麵急的團團轉。

“若是帝姬有個好歹,沒人在裏頭攔著,寒王不會……”有人大膽的猜想到。

“外頭那些漢子都熬不過此毒,今早上抬去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人中雖不死卻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何況是千金之軀的帝姬,這……這可如何是好。”軍醫攤手,一副無主的模樣,皇上派來儀仗已在來的路上,若是這人來,接到的卻是兩具……

他們簡直不敢想,那等在京城的皇帝,那全城的百姓,臉上的表情,甚至近處,東吳等國會不會再次進犯,天哪,他們簡直不敢想。

“你們都給我閉嘴。”經一大喝一聲,麵色沉沉,俊臉上布滿寒霜,眾人頓時嚇若寒噤。

想不到經監軍平日如美人般,生起氣來竟如此嚇人。

眾人頓時不敢再多言,隻垂靜候吩咐。

小六見狀,瞪了他們一眼,方才急道:“經公子,這門……”

“給我撞開。”經一沉聲道,他們已經等了一早上了,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而正往這來的蘇懷玉卻被身後趕來的雲創叫住了。

“蘇小姐,陛下派來的人到了。”

蘇懷玉愕然,這麽快?

從他們贏了東吳帝的人到現在十日不足,五天有餘。

皇帝的人竟然這麽就到了?

竟比預估少了一半的時日。

“來人是誰?”蘇懷玉問。

“是十皇子。”

是他?蘇懷玉望了望回樓,抿唇不語。

“罷了,你先去吧。”

雲創雖不知道為什麽蘇懷玉讓他先去,而不是讓他們一起去,但蘇懷玉此前一戰中所展現非一般女子,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雲創敬重,於是拱手退下。

追上因他們說話早已先離去的老齊叔而去。

蘇懷玉垂在側,站在回樓門前,背向著轉身。

“十皇子。”蘇懷玉拱手施禮。

“蘇小姐。”夏白自馬上頷,蘇懷玉自小與皇子同學,喚一聲姐姐本是應該,但此時兩人身份對立,自然不複親近。

“聽聞十皇子為陛下整肅朝堂,打理內外甚是得體,我亦常聽父親讚起,十皇子果然不負眾望。”

蘇懷玉寒暄道。

夏白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知與師輕青明裏暗裏較勁的毛頭小子,他得北夏皇親自教導,又是蓋清的得意弟子,他在朝堂中除了夏寒外再無敵手,大半朝臣都依附於他之下。

在外,他雖不能和手握十萬大軍的夏寒比,在鎮守在其他邊境的大將皆是他的羽翼,再來,後宮之中,他得皇後支持,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

可就在這時,師輕青回來了。

有第一帝姬的相輔,眼看著唾手可得的一切就要拱手讓人,蘇懷玉不相信,夏白毫無動容。

哪怕,夏寒自小多他多加照拂,師輕青與他同窗情誼,她也不能,也不敢相信。

那個皇位已經埋葬了太多的人和物了。

夏白與師輕青分開後在軍中磨練多年,練就一身的武藝,麵龐曬得麥色,格外堅毅,身姿更是挺拔。

此時坐在身上,仍舊氣勢逼人。

麵對眼前這個自一路來便對多加讚賞的女子,卻視而不見。

夏白轉頭向四處瞧了瞧,這便是她住的地方麽?

夏白四處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蘇懷玉身後的回樓上,又瞧見正站在門口的蘇懷玉,此時原本垂在側的,已改為負手在後,嘴角噙著笑意望著他。

眼神卻微冷。

夏白不由麵色沉了沉。

“我奉父皇之命,來迎七哥和青兒回宮,蘇小姐,這是何意?”夏白的聲音渾厚,說道最後卻婉頓,頓時威懾四方。

但蘇懷玉又是何人?連東吳帝二十萬大軍壓境都麵不改色,能和皇帝爭論文章的女子,除了師輕青能讓她自愧不如,這世間的權勢何曾逼退過她?

“十皇子舟車勞頓,我已命人備好了驛站,不如請十皇子移駕過去歇息片刻,此時大敵方退,啟程之事如何能急,還請十皇子稍安勿躁,待寒王與帝姬前去相見便是。”

意思就是不讓進門了。

夏白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回樓,他早已接到書信,對這裏的事已了如執掌,這蘇懷玉竟還要跟他打啞謎。

果然是膽大。

夏白身後的副將見狀,忙驅馬上前來,“蘇家小姐,我等可是奉皇命,你竟敢不讓我等進去參拜寒王與帝姬,反倒要我等去驛站,如此,你莫不是要陷我於不義,陷寒王與帝姬於不孝?”

奉皇命,竟不先參拜位高者,反倒前去休憩,候皇命者,不僅不來參拜,反倒是閉門不見,視皇命為何物?又置皇帝為何地?

“這位大人說笑了,這回樓如今是一座毒樓,我奉青籮帝姬之命守候在此,為幾位大人安危,以及十皇子的安危著想,待無事了,寒王與帝姬自會相見,可若此時幾位大人進去,原本不夠的軍醫還有分心顧著你們,又是何必?”

那副將當下便要反駁,怎麽他們就是多事了?

不待他說話,蘇懷玉便拱手對著夏白道,“敢問十皇子,皇帝陛下囑咐你來迎寒王與帝姬回宮,可是要你自持身份,不尊寒王與第一帝姬?”

蘇懷玉聲音清亮,振振有詞。

夏白麵色卻如霜罩。

良久,在劍拔弩張又絲毫不見血光之色中,氣氛徒然低下,夏白身後的將士已將手按在左手佩劍上,隻待夏白一聲令下。

“自然不是。”

夏白從牙縫中擠出一個詞。

他可不想還沒見著她,便惹了一身血腥。

“行了,去驛站。”

夏白帶頭掉頭就走,身後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又看了眼仍舊噙著笑的蘇懷玉,哼聲走了。

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兵遇見秀才有理說不清,古人誠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