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輪椅

原本師輕青打算與師容嬌一同去落梅園看望師相。

但因師容嬌說,師相特地囑咐了她,告訴師輕青不必過去,讓其好好休息,準備半個月後入宮赴宴一事。

師輕青便隻得停步,在夕兒的攙扶下回了床榻好好養傷。

師容嬌則回了雁翎樓。

雁翎樓是師相專門撥給她住的,為免她呆在原來的院裏觸景傷情。

雁翎樓乃是在落梅園旁側,在府中央,無往何處也都方便。

師輕青對此倒是十分讚同。

外頭的天陰沉烏暗,不似落雨又不似晴明,低低仄仄,卻是教人難得喘了口氣,舒適無比。

許是前些日子睡得太久,師輕青醒了後便不大想睡。

聽著夕兒‘說’著這幾日誰送了什麽來,又說了什麽話,倒也恍恍過了半日了。

眼看著夕兒半天也未提到某人的名字,師輕青亦不免焦急,輕咳了一聲,眸光四閃,極是難為情地問,“蓋先生未曾來過?”

夕兒回得幹脆,未曾來過。

師輕青不免奇怪,難道是他出了什麽事?

可方才瞧橦嬤嬤的模樣淡然自若,並不像是帝京有誰出了事的模樣。

可他為何不來?

難道是因為他不曾得了消息?

可這又怎麽可能了,她受傷的事整個北夏國應該都知道了,他又怎會不知呢。

師輕青猶覺得奇怪,夕兒見狀,想起蓋府的管家老伯曾日日前來問候,讓師輕青待會不如問個仔細。

師輕青點頭,也隻好如此。

過了一會兒後,管家老伯沒來,卻來了一個讓師輕青想象不到的人。

身著一件玄白暗襖曳地長袍,套金色花紋宮紗,挽流雲,眉心淺紅淚妝以飾,顧盼生姿盈盈水間,絕色傾城。

“想容,你怎麽出宮了?”大約能猜到她此行的目的,但因在師府,師輕青還是習慣喚她的名字。

但隨即見其身後的嬤嬤麵色不豫,師輕青淡淡轉眸還是改了口,“參見容妃。”

想容入宮已有一段時日,對於容妃這個稱呼想來已經習慣,已不至於大悲大泣。

橦嬤嬤幾人見師輕青已行禮,便領著青園一眾人等躬身行禮。

想容身後的人還了禮又向師輕青見禮。

一時氣氛尷尬,呼吸幾不可聞,衣訣摩擦聲未起半分。

想容見狀,側眸,淡淡開口,“巧嬤嬤,你先退下吧!”

那巧嬤嬤眉眼合一,倒也還算恭敬,躬身應是退了下去,守在殿外。

橦嬤嬤見狀,便道去奉茶,與一眾人等都退了出去。

又命人去接了想容從宮中帶來的藥材及賞物放置庫房安置妥當。

如此,屋內隻餘師輕青與師想容兩人。

良久,靜默無言。

最終師輕青暗歎口氣,打破沉默,“你身子可好全了?”

想容淡淡嗯了一聲,將師輕青扶著躺下,“你如今身子可不好,快躺下吧,我方才去瞧過爹爹,竟已有白了,想不到府裏生如此大的事情,我卻是事後才知。”

師輕青本想說你在宮中本就有所不便,可又怕勾起她的黯然,便隻是淺淺一笑,將話頭扯開了,“六妹她如今是當家,你回來可曾有去瞧去她?”

想容雖在宮中,但想來對師容嬌一事亦知曉了不少,當下聽師輕青喚她六妹,更是明白,“來時憂心爹爹和青姐兒你,還未曾去過,我待會兒再去一趟便是。你身子可還有哪裏不適?”

師輕青聽她喚青姐兒,也不想糾正,隻覺著私下裏無事。

低頭瞧了一眼心口,在她昏倒之前還殘有意識,她分明覺著是有人接住她,她一直以為是蓋清......

卻原來不是。

其實想想也是,蓋清身子羸弱,更不會武,又怎會接過她呢?大約是某一個前來營救的侍衛吧!

說不上心裏是何感覺,但淡淡的失落總是真,師輕青也不想瞞著想容,問她,“最近宮裏可有何事生?”

想容蹙眉,疑惑反問,“何以如此說?”但見師輕青麵容嚴肅,亦隨之,沉吟想了片刻,方道:“朝堂之事我雖不解,但瞧著每日皇上的神情,該是並無大事。”

師輕青眉梢一抖,想起不日想容便要封為貴妃一事,一時默默。

想容心中了然,但她早已釋懷,或者說是釋懷,不如說是認命。

輕聲笑道:“我出宮前皇上讓我囑咐你好好養傷,說是屆時宴會上會給你一個驚喜,若你身子太虛隻怕隻驚不喜了。”

師輕青瞧見想容的模樣雖還有些許壓抑,但眉心疏闊了不少,心中亦為她高興,不由將此俏皮話接了過來,“誠不欺我?”

“這是自然,隻是具體何事,皇上連我亦不肯說,所以你就好好養傷,敬請期待吧!”

師輕青淺淺一笑,不敢用力太過,免得傷口繃開,想容見狀不由捂嘴輕笑,“如今你這副樣子,倒是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師輕青不免白她一眼,“我這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是是是,算我言詞有失。”想容拱手認罪,師輕青瞧著光束自紗窗進來,映在其恬靜地麵容上,笑起的弧度一如當年。

可是當年已過,再不複今朝。

師輕青本不是傷秋悲月之人,可如今亦不免了心中酸楚,隻略別過眼與想容閑扯了幾句。

想容看起來心情極好,眉眼亦是飛揚,與師輕青更是有說不完的話,可奈何終有時,這會子天已暗下,巧嬤嬤立在屋外頭躬身請示,“娘娘,皇上擔心娘娘安危,囑咐您天黑即回宮,到時辰了娘娘。”

想容笑容僵了一瞬,不過一瞬,已恢複如常,先應了巧嬤嬤,又偏頭對著師輕青笑道,“我該回宮了,改日再來看你。”

隻是,這改日究竟是何日,隻怕想容自己也不知。

師輕青還是笑著點頭應好,“你馬上就要封為貴妃了,宮裏事忙,如今我已無大礙,不必惦念著,好好顧著自己才是要緊。”

“我自個兒省得,你好好養傷,我先回宮了,莫送。”想容起身站了起來,又瞧了好幾眼師輕青,方才轉身離去。

師輕青還是讓橦嬤嬤去代為相送一程。

直至瞧不見了想容的身影,師輕青才全身心地倚靠在了床榻之上,想是累了,竟一會兒便就沉沉睡去。

原本打算進來喂師輕青吃藥的夕兒見狀,隻得將藥碗放下,替其捏好被角,方又退了出去準備重新煎藥。

師輕青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來。

傷口恢複得很快,師輕青已勉強可以自己坐起,夕兒準備的是較為清淡的粥食,師輕青亦很是捧場,全吃了光。

就連夕兒亦是感慨,執筆寫:“小姐,許久都未曾見你吃得如此快了。”

師輕青笑著沒說話,畢竟大夫人之死也算是為娘親報了仇,了了她多年以來的心願,心中石頭落定,如今無事一身輕,連外頭的陰沉天氣都看得舒心無比,吃飯養病自是不在話下。

用過膳食,師輕青又囑咐夕兒去拿筆墨。

夕兒滿臉都是問號,又寫道:“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麽?”

“你快去拿來吧,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師輕青催道。

夕兒無奈搖頭,隻得去準備。

其實,夕兒心裏是有些高興的,師輕青語氣裏的輕鬆與明快,她怎會不知,既知她又怎會拒絕,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除去大夫人對於師輕青的意義了。

夕兒的動作很快,師輕青笑著接過,提起筆就開始在紙上龍飛鳳舞。

夕兒在一旁偏頭片腦地瞧來瞧去,一會兒是個圓,一會子又是個椅子的形狀,還是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不由拿出師輕青為她做的小冊子和雞毛筆,沾了墨水,寫下問她。

師輕青轉眸見了,不由哈哈大笑,“這個東西叫輪椅,你拿去交給橦嬤嬤按著這做兩份,到時候送與爹爹一個,我一個。”

夕兒點頭,忍不住‘問’,“用來做什麽呢?”

“這個是用來坐的,它可以帶我們這種傷病之人去想去的地方。”師輕青說著說著突然眸光一亮,這個時代自然不會有輪椅這個東西,她何不借此機會揚出去,也是個商機,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撈一筆,萬一日後有何急用呢。

師輕青越想越覺得可行,但對於古代的建造技術還不是很了解,師輕青打算先看看製出來的成品如何。

雖說師輕青自從封為帝姬後樣樣不缺,亦並不缺錢,也不視財如命,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愛財如命的人一抓一抓一大把,無錢豈不寸步難行。

“夕兒,你讓他們盡快做好,先拿來與我瞧瞧。”師輕青下定了決心,嚴肅說道。

夕兒見狀亦十分肅穆,以為是對師輕青病情極為有利之事,直接交給橦嬤嬤說是最快兩日之內做好......

然這一切師輕青自是不知,見還有剩餘的紙,便打算提筆寫封信交予蓋清。

既然你不來找我,那我便來找你。

師輕青如是想。

本隻想問候幾句是否安好的話,可提筆之下卻猶如傾瀉,語思奔湧而出,瑣碎閑雜一話卻反複提及,自膳食至衣著,公務至私事,朝堂至青園,事無巨細,竟寫滿滿四頁不止。

師輕青望著這滿滿地幾大頁,不禁愕然,原來自己要對蓋清說的話竟如此之多。

“帝姬,蓋府的管家老伯來了?可是要宣?”桔兒在門外頭請示道。

師輕青想,蓋清如若有事恐不會與管家老伯多說,隻怕他亦不知詳情。

“不必了,你進來將這封信交予他,就說是給蓋先生的。蓋先生一看便知。”

桔兒躬身應是,從師輕青手中接過,將其密封起來便退了出去。

師輕青單手托腮,想起他拆開信的模樣就不免忍俊不禁,也不知他在做什麽呢。

師輕青低頭吃吃地笑,麵上亦不免有些潮紅。

“帝姬,該吃藥啦!”橦嬤嬤端著一碗湯藥進來,滿是漆黑色的湯汁,隔得老遠便已聞到極為濃烈的苦味了。

師輕青回過神來,忙坐得端正。

隨即蹙眉望去,見橦嬤嬤果然在一側放了蜜餞。

仿若似知曉師輕青的心思,不由柔聲道,“這是方才七爺遣人送來,說是特地為帝姬做的水參蜜餞,不解這藥性,還可抑其苦。”

原是七哥。師輕青努努嘴,接過橦嬤嬤遞過來的手帕淨手後,拿了一顆送嘴裏,果真是甜膩絲滑,軟糯可口。

師輕青本是不怕吃藥的,隻是竟然有如此好的東西,又不可解藥性,便是再好不過了。

如此,師輕青那碗藥也算是吃得最快的了。

大概是藥性散了出來,師輕青吃完藥後不免頭沉眼耷,不一會兒便又沉沉睡去,到底是身子還太虛。

橦嬤嬤見狀,便命恩兒在耳房候著,她則去了膳房親自熬藥。

剛開始的幾日,師輕青大抵是如此,吃完藥後便能睡上半日,除了本身身子虛弱以外,大抵是太醫在藥裏加了安神的引子。

所以這幾日師輕青睡得格外的香甜,甚至幾乎是無夢,病好得快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每日醒了便用膳,從開始的粥食到最後的大魚大肉,師輕青瞧著圓潤了不少,但因著之前身子太過單薄,這一吃讓師輕青看著將將好。

反倒是看著長高了些許,高挑的身軀玲瓏有致,添了一絲媚氣,但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卻又是那般純稚,已有了讓人挪不開眼的資本。

師輕青的身子一天天地好起來,宮中壽宴便一天天地近了。

雖說師家這一年裏出了不少事情,但師相位置依舊固若金湯,青籮帝姬榮寵未衰,更是多了一個即將封為貴妃的娘娘,地位一躍成為帝京世家之。

每日裏來給師家下帖子的就不少於三位數,師容嬌忙得腳不沾地,備禮還之,上門赴宴有之,接待官夫人多之,貴女邀之多不勝數。

師容嬌坐在青園捶胸頓足,“青姐兒,你說,我把他們的帖子若是都燒了爹爹會不會把我趕出去?”

師輕青正在描繪蓋清的丹青,聞言頭也未抬,淡淡開口,“不會。”

師容嬌點頭欣然預做之。

卻又聽得師輕青的後半句話,差點踉蹌倒地。

“隻會把你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