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秋樓

師輕青走得很快,未曾在書院裏過多的停留,畢竟有些事物還彷如昨日。

因是騎馬來的書院,師輕青便徑自去了馬廄牽了馬便往山下趕,加上此時著的是男裝,沒有身為女子的不便,騎得便越的快了。

來時讓心兒留在山下等候,果不其然,師輕青到時便見心兒牽著馬立在原處等候,也不知尋個庇蔭處,這會子臉都曬紅了。

看見師輕青下山,心兒神情喜悅,忙上馬跟了過來,“帝姬,怎比預期的時辰晚了些,可是有遇到了何事?”

師輕青淺淺一笑,微搖搖頭,“倒也無事,算是一切順利,隻是,日後你可別就這麽杵在太陽底下了,曬傷了難受。”

“是,多謝帝姬關心。”心兒嬌俏一笑。

師輕青瞥了她一眼,笑道:“日後你便我喚公子吧!”

心兒點點頭,“是,公子,那我們現在是否回府?”

“不,我想先去趟蓋府。”

心兒不疑有他,跟在師輕青身後策馬揚鞭,塵囂滿天。

師輕青騎的是大宛駒,很快便來到了城門口,但因師輕青此時不過是一介平民身份,隻得乖乖的下馬排隊進城。

心兒跳起來瞧了瞧,一眼過去都看不到頭,“帝...公子,不如讓心兒拿出令牌過去......”

師輕青急忙否決,“就我們穿成這個樣子,那些官兵隻怕不僅不會放人,還會將我們給抓起來。”

心兒聽了隻得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拿出手帕給師輕青遮陰,師輕青忙扯下來,低聲道:“心兒,我這可是著的男裝,遮什麽呀!”

心兒恍然大悟,忙吐了吐舌,可就算師輕青動作太快。亦是被好事者瞧了去。

那人坐於馬上,頭梳細辮,配以穿珠或彩線,眉飛入鬢。雙目炯炯有神如冬日裏的太陽,此刻卻含著揶揄,斜倚馬背,狀似無意地問著身旁著胡衣的侍從,“北夏朝的男子與我們南甘的男人就是不同。跟我們那裏的女人似的。”

眼神卻一直緊緊盯著師輕青,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擺了擺手,“不,簡直是比我們那兒的女子還要嫩些,隻是膚色嘛,與我們那的女子倒差不多。”

話音一落,伴隨著一陣哄笑,師輕青前方有不少人是男子,此時皆回過頭來怒目相向。可因著對方的裝扮奇異都不敢上前。

心兒見那人如此無禮,作勢就要拔劍上去教訓一番,師輕青暗中攔了,低聲說:“別輕舉妄動,看他的裝扮許是南甘前來朝貢的友臣,看看再說。”

那人聽力極好,見師輕青不為所動,不由又道:“都說北夏的男子身子薄如蟬,你瞧瞧,還喜歡咬耳朵。什麽話不能像我一般大著嗓門說話,何故做那女兒態?”

果然很是囂張,師輕青原本想著,敬他來者是客。卻不想他如此這般無禮,步步緊逼,不由向前站了一步,對著那人拱手行了一禮。

那人以為師輕青是要認輸,哈哈大笑,看向旁邊的侍從。眸子裏滿是得意。

師輕青輕笑,做足禮儀之邦儀態,朗聲道:“吟澤潔其身,一諾黃金信,心固道為鄰,行事欲比蓮,清峻美儀,微笑則不露齒,調高不入去,刺耳為失儀。此乃君子之道。”

說完,躬身又行了一禮。

那人許是聽不太明白,怔怔地望著師輕青,眸子裏毫不掩飾的疑惑。

反倒是師輕青這邊個個都憋著笑,如果不是怕惹事,都想給師輕青豎起大拇指,都說人家是野蠻人了,哪還懂這個呀!

那人的臉色便就有些難看了,雖然聽不懂這些文縐縐地話,但人的表情是誇讚還是嘲諷還是一目了然,低聲咒罵了一番,便就要駕著馬往師輕青這便行來。

他的侍從便上前去牽住馬,低聲說了些南甘話,那人便不再上前了,隻是仰著下巴望著師輕青,眸子裏滿是憤怒,火光之焰。

師輕青想,大概是在等什麽人罷!

果然,過了片刻後,有一北夏官員模樣的人對著那人鞠躬哈腰,師輕青聽得不大清楚,不過大抵是趕緊進城,別誤了時辰之類的。

那人有些不耐煩,還是他的侍從在旁邊耳語了幾句,那人才勉勉強強應了。

完後,便對著師輕青邪魅一笑,大聲喝了一句,領著大部隊飛快地進了隻為皇親國戚開的中門,真是人也飛揚,土也飛揚,煙霧彌漫地好‘風光’......

“呸...呸,什麽人啊!”心兒擋在師輕青前頭,使勁地扇散這些塵土。

這一扇,前頭的人亦是忍不住遭殃,但老百姓們也不瞎,方才那官員點頭哈腰的模樣都看在眼裏,瞧這架勢,哪裏敢多說半個字,忍不住紛紛將罪名怪到師輕青頭上,罵罵咧咧起來,“嘿,我說這位小姑娘,你好歹看著些,你這往哪扇呢!”

“要我說啊,還是那南甘野蠻頭子的罪,你說說這麽熱的天氣,弄得烏煙瘴氣的,受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

“這話你剛才不說,就知道馬後炮。”

“那我們北夏好歹是第一大國,我總不能讓人覺著我國百姓都跟那位小兄弟一般還得靠個女人來遮陰吧?說出去哪都是個笑話。”

“喂,你怎麽說話呢,就你?你隻要走出北夏國土就已是為我北夏丟了人了。”心兒再也受不了這些人了,不管怎麽說師輕青也算是為北夏的男子平了反,可沒想到他們卻還是隻拿著先前的事來噎人,忍不住怒吼。

那兩人待還要再說什麽,師輕青忙上前去拱手道歉,壓著嗓子道:“對不住了,小妹實是太過心疼我這剛病愈的身子,給兩位添麻煩了,抱歉抱歉。”

許是師輕青的態度還算誠懇,那兩人也沒想著在城門口鬧事,眼見守城的侍衛已望了過來,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道:“原來如此,兄台客氣。”“客氣了。”

如此一出鬧劇後,師輕青與心兒方才總算是得以‘順利’進了城。

師輕青擦了擦額上之汗,問心兒:“我這臉上的妝沒花吧?”

心兒仔細瞧了瞧,“未曾,嬤嬤的手藝公子大可放心。”

師輕青點點頭,又問:“你身上帶了銀錢沒?”心兒點點頭,師輕青便道:“那你去雲陽館提壺梅蘭殤來。”

心兒自然不疑有他,很快便走了個來回。

如此,師輕青便提著一壺梅蘭殤往蓋府趕去,完全將城門前的那出鬧劇給忘到了腦後。

路上無事,心兒忍不住問師輕青,“公子,方才那兩人明顯就是欺善怕惡,公子為何不讓心兒好好教訓他們一番,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或許,壞人自有天收吧,日後行事還是低調些,莫要張揚,與人為善便是與自己方便,可記下了?”師輕青怕心兒日後還是因不想讓她受委屈而鬧事,索性說了個明白。

心兒知道師輕青心善,點點頭應是,提醒著自己日後定要多長個心眼,不能讓師輕青受了委屈也不能讓此事張揚起來。

到蓋府時,師輕青報的名號是渡門書院先生羅青,那管家瞧了師輕青半晌,確定她沒有惡意後,又將師輕青的籍貫問了個仔細。

對於這些,師輕青都早已準備好,連渡門書院的尚兵都能糊弄過去,又何以會讓一個管家勘破呢!

故此,師輕青答得從善如流。

管家老伯見狀,對師輕青的防備也算是減弱了些許,隻當他是仰慕蓋清的才學前來拜訪的,故解釋道:“大人這幾日正在靜養,還請羅先生稍等片刻,容老奴進去通報一番。”

師輕青自然毫無異議,“老伯請。”

出乎意料地,管家老伯去了許久都還未曾出來,心兒忍不住問一旁的侍衛,“你家大人是否是不方便,何以要如此之久?”

那侍衛隻道是不知。

心兒皺起眉頭,湊到師輕青身邊低聲說:“公子,這真是古怪地很,以蓋先生的為人斷不會讓來客等如此之久。”

師輕青心中亦是狐疑,心兒說的不錯,蓋清待人一向溫潤有禮,何曾出過如此差錯,難道是管家那處出了事,所以未能將此事準確無誤地傳達?

師輕青便對那侍衛道:“這位兄台,勞煩你進去看看,如若有所不便,羅某改日再來拜訪亦可,如何?”不過師輕青心裏可不這麽想,如若此裝束進不去,她便打算讓夕兒帶著她從後門跳牆而入了......

那侍衛許是經過調教,舉止倒也算有禮,聽了師輕青此言便答應了進去看看。

如此,師輕青與心兒繼續在門外等候。

不過這次,來的倒是挺快,那管家老伯一臉歉意,“真是對不住了羅先生,讓您久等了,請隨老奴來,蓋大人已在裏頭等候了。”

師輕青本想問問為何去了如此之久,可一想著待會兒馬上就要見著蓋清,問他也是一樣的,便不再多言,跟在管家老伯身後,去了蓋府的秋樓。

秋樓這個名字當初還是師輕青取的,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此處臨著池水,假石嶙峋,十分畫意,卻與蓋府正堂隔得較遠。

師輕青忍不住想,難道蓋清早已知曉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