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櫻桃(兩章合一)

第九十六章 櫻桃(兩章合一)師輕青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完全陌生的奢華,讓師輕青有一陣子的恍惚,更甚至,她以為自己已經再次穿越了。

師輕青將錦衾掀開,坐在床榻良久,忍不住打量四處,屋子的擺設以及所有物件都是她未曾見過的,頭頂上的一襲流蘇隨風輕搖,師輕青不適的挪了挪身子,卻現身下的床榻冰冷堅硬,即使那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入水魚蕩漾的鋪於身下,總是柔軟卻也單薄無比。

四周花梨木製成的桌椅,花紋亦更偏向於硬朗,師輕青‘唔’了一聲,倒像是個男子的房間。

“你醒啦?”夏寒在房外輕聲說。

師輕青一個激靈便站了起來,“七哥?”見他正埋頭點著什麽,還是忍不住問,“你回來啦?”

夏寒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搭理她。

師輕青想著這定是皇上為方便他處理事務準備的臨時宮殿,平時他都是在他的寒王府裏,不過說來,師輕青倒是還從未去過他的府邸,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

師輕青想著便走到殿外,晨間微涼,和著雨後芬芳,師輕青突然想起來想容一事,忙又跑了進去。

“七哥,我想求你件事。”自從師輕青潛意識把她當成皇家人後,她對夏寒便不再如以前那般總是有著隔閡,她自認,是親近了。

但夏寒是否如此,師輕青倒不確定,見他不答話以為是不同意,不由咬唇小聲說:“那便算了。”

師輕青轉身打算離去,卻被夏寒叫住。

“昨日你寒氣入骨,膝蓋不宜多走動,太醫來看過了,囑咐你要好生休息,我命人準備早膳,先用點吧?”

師輕青胡亂點了點頭,心中暗歎想不到太醫院醫術如此高。竟然能讓她一夜便恢複如初,亦是神色一喜,以為夏寒是肯幫忙,以夏寒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怎麽說也該有些份量。定能成事,師輕青如是想著,便走到食案旁,笑說:“成,那就趕緊端上來吧?你這麽一說。我倒是真的餓了。”

夏寒見師輕青笑得沒有一絲防備,不由蹙眉,覺著有些奇怪,卻又想不起哪裏奇怪,隻得作罷,走到外頭去喚人準備傳膳。

膳食準備得很快,兩根炸羅檜與天羅筋,兩碗木樨蜜桔粥,一碟醃筍,一碟白蘿。

師輕青倒是吃得快又香。夏寒見了她的吃相亦不由多吃了一小半碗,師輕青閑來無事,隻盯著夏寒瞧,“七哥,你吃得可真是斯文啊!”忍不住感歎一句,又說:“是不是因著嘴巴太小了,像個櫻桃似的。”

夏寒一聽,便自動腦補出昨晚的‘櫻桃’,這嘴裏的粥一不小心就卡在喉嚨裏,嗆得直咳。連臉漲的通紅,隨夜殿的婢女忙端著水上來,夏寒才好了些許。

師輕青不禁曬然,“七哥。你這出去一趟黑了不少啊?”

夏寒還未答話,殿外便傳來一陣喧囂,師輕青的笑意頓時就僵在嘴角。

夏寒亦聽見了,甚至聽得更早些,擺了擺手讓婢女退下,對師輕青說。“青兒,此事已成定局,莫要......”

師輕青根本聽進不去,“你讓我留在這裏就是為了看著想容進宮?”

“就算你去了,又能如何?又要一直跪著嗎?根本於事無補,你何時如此愚蠢了,看不清局勢麽?”夏寒直截了當地戳要害,逼得師輕青忍不住去看現如今的現實,“想容已經進宮了。”

師輕青轉身望他,淚滾滾而下,質問:“如果是你,你會因為明白無轉圜之地時就放棄嗎?”

夏寒僵在當地,不由想起小時母妃去世時他跪在順天殿椒房殿求情的事來,似乎...也是這般...

“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番境地,如今時不與你,你又是何苦來。”夏寒擯棄心中雜念,拉著師輕青的手猶不鬆開,“你若是想要救你身邊的人何不先救你自己,你滿足於父皇的佑護之下,師家的高捧之上,你自己呢?可曾有真正地為自己的現在和將來設身處地去想過,你的骨子本是懦弱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身邊的人出事,你就不曾想想以你自己之力來救贖她們嗎?你身為父皇親封的第一帝姬,權利在你手中唾手可得,你卻不曾培養自己的勢力,橦嬤嬤在你身邊侍候,你卻隻是將她用於奉茶,可曾用她背後的勢力為自己謀劃?你若強大,何須求人?”

夏寒說得很快,說到最後便有些愣神,這更像是說給當初自己的話,不過師輕青此刻正沉寂想容進宮的悲傷之中,倒也未曾察覺。

從來沒有人與她說過這般的話,亦沒有人說得這般透徹,在這裏有地位又如何,沒有實權等於空話,等於等死。

師輕青知道了,可是她一直以為隻要她努力地去融入這個世界成為這其中的一員,便能夠與好友,與自己的喜歡的人平安快樂地度過此生,可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師輕青揚起淚臉,問夏寒,“為何你們總是喜歡逼我?我不想來到這裏,你們讓我來了,我想要守著夕兒守著青園過一輩子,你們逼我,夕兒說不出話了,想容進宮為妃了,若煙死了,你們總是逼我......為什麽?為什麽?”師輕青捶打著夏寒的胸膛,雖然對夏寒來說等於是隔靴搔癢一般無痛無癢,可是師輕青的淚滴落在他的手上,衣衫上,就像是灼燙得留下了烙印,讓夏寒不禁蹙眉,方才是否是說得狠了些。

夏寒輕輕拍著師輕青的背,算是對方才罵她的安撫,不禁心想都快及笄了個頭卻還是才這麽高,“別哭了,哭也無用,如果你有心想要改變,讓自己日後不再處於如此被動的局麵的話,就掉頭回府,回你的青園裏,誰都不要見。”

師輕青聞言便擦幹淚,轉身出了殿門。夏寒苦笑,不知是該說她聽話好還是情緒恢複快好?

夏寒望著手中驟然乍空的手掌,微不可見地搖搖頭,對隱在暗處的夏雪輕聲吩咐:“你去暗處跟著她。直至她進了府。”

說完,便兀自去了書案旁繼續執筆,可那桌上卻不是什麽公務,不過是一副畫罷了,畫的人櫻桃小口。柳眼梅腮,巴掌大臉,出水芙蓉......

夏寒最後添了一筆,墨跡很快幹涸,於是便將此畫藏在了暗層地最底處,不見天日。

師輕青走至宮門處,師家的柳伯正在馬車上等著,可師輕青今兒卻隻是想要一個人走一走,強打起精神走到柳伯麵前,笑著說:“柳伯。東街的包子鋪今兒重新開張了,我想去嚐嚐,那兒人多,馬車不好走,等到了估計都賣完了,我自個兒走著去就成,你就先回吧!”

柳伯望著師輕青還在泛紅的眼眶心裏酸,今兒一大早三小姐就進宮了,大小姐與三小姐情同姐妹可惜日後輩分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她又怎還有心思吃什麽包子。可柳伯活了大半輩子了,怎會不明白她這是想要一個人走一走,在熱鬧的街市裏才不會覺著心裏荒涼罷了。

柳伯微微挪了挪目光,不去看師輕青的眼睛。亦是笑著說:“成,那帝姬您小心著些,今兒確實人多,熱鬧著呢,待會東市還會有舞龍舞獅,帝姬去看個熱鬧吧。但是可得注意安全。”

師輕青笑著應了,再熱鬧又怎會有宮裏的漪蘭殿熱鬧。

可師輕青還是想要去看看,畢竟那裏可有宮裏沒有的人情味。

師輕青別了柳伯一個人往東市走去,可到了街口才知道原來今兒皇上大赦天下,不僅死刑犯死罪可免,三年及以下者全部釋放,其上則全部減半,這還不算,老百姓的賦稅更是連減三年不必繳納,還對各地災民施粥放災銀貼補家用。

可不知道為什麽,師輕青卻無法真心真意地笑出來,甚至十分罪惡地想,這些人的死活與她何幹,她隻想讓她的想容回來,什麽容妃,什麽師家,什麽宮門,什麽榮寵,都見鬼去吧!

可師輕青也隻能如此罪惡的想想罷了。

夏寒說的對,她的骨子裏是懦弱的。

師輕青繼續往前走,看見雲陽館的小二正在拉客,他認得師輕青,就算不認得,也知道師輕青這身衣裳可是今夏最流行的款式,穿此衣的人便都是客。

小二湊到師輕青身邊,十分熱絡地開始介紹雲陽館內的美食,“這位姑娘,您許久未來了吧?”

“今兒是我們雲陽館出新菜地日子,姑娘可要進去嚐嚐?”

小二見師輕青不答話,並不以為是雲陽館三個字不夠吸引力大,而是以為師輕青囊中羞澀,畢竟雲陽館內一菜千金都是小事,“姑娘,今日是個好日子,姑娘盡管進去試菜,若是喜歡,讓小二送至府上去便可。”

師輕青停了腳步,抬眸問他,“今兒是個好日子?”

小二以為是被他猜中了心思,不由繼續勸說,“自然了,皇上為了容妃大赦天下,老百姓們可高興了,待會兒還會有舞龍舞獅的以及三清觀的道長前來遊街為大家祈福呢,可不是好日子嗎?姑娘,待會兒啊,他們定會從這裏過,您上我們雲陽館的二樓保管是視野最最佳。”

師輕青‘唔’了一聲,又問,“雲陽館出新菜難道不是帝京人人搶著來?怎麽,還需小二哥你親自出來請?”

小二哥眸中一轉,自然不會將帝京別處開了家新店與他們搶生意一事告訴她,隻是道:“今兒許是太過熱鬧,來的人不如平日多,做菜的師傅擔心到時候做出來口味不夠符合大家的口味,所以才讓我來請的。”

“原來如此。”師輕青點點頭,“那你便帶路吧。”

師輕青此時正無地可去,雖說方才正吃了一頓,如今倒還不餓,隻是想著找一塊兒地坐一會兒也未嚐不可。

小二哥十分地殷勤,果將師輕青帶到了一處好位置,自上而下瞧去不僅視野佳,更能將人的神情和模樣瞧得一清二楚。

菜也很快就上了上來,色香味俱全,做菜的師傅在旁邊一一解說,師輕青卻沒聽進去多少,樓下的人老弱婦懦大多都是一種神情,連眉梢眼角都染著喜色,可師輕青反而越是吃不下了。

那做菜的師傅以為是失了手,與掌櫃地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師輕青站了起來,準備離去,現那倆人神情十分不自然,不由了然,想了想,便道:“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犀箸饜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黃門飛鞚不動塵,禦廚絡繹送八珍。”

說完,又道:“銀錢討要便去寒王府,就說是羅青享用的,告辭。”

做菜師傅與掌櫃還沉寂在那‘八珍’裏,乍然一聽寒王頓時就要行禮,可一看哪裏還有人影兒。

隻得吩咐小二將方才師輕青吟的詩記住,拿起裱起來好掛在殿中,那可是寒王的人哪,如今這生意算是有救了......

師輕青自然不知她的無心為夏寒賺了個才子的名聲,正準備回府,原本隻是想看個熱鬧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地荒涼,可不想反倒是越的覺著孤寂起來。

“快看快看,渡門書院招收先生了,若是當時我中了秀才今年亦不可謂是個先生也是好的啊!”有人歎息。

“原本我娘還為我隻中了秀才而悶悶不樂,原不想若是讓她知曉我成渡門的先生,豈不是讓她老人家快哉?”有人高興。

師輕青在人群望了望,果真是渡門書院的印記。

師輕青想了想,或許這也不失為一條去路吧!

東市與師府隔了兩條街,師輕青想,既然不打算在此逗留便徑直回府便是,於是乎不由更加加快了腳步。

師府門前猶掛著大紅喜布和大紅燈籠,師輕青那隻腳無論如何也踏不進去,改從了後門而入。

剛一入青園,師輕青便對橦嬤嬤吩咐道:“嬤嬤,勞煩你將青園封閉,任何人不得進入。”

橦嬤嬤還未來得及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師輕青便又道:“明日,我去渡門報道,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我得了重病,需要靜養,無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