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惹火,

小野貓?

都這麽抓人……

的?

白茶唇角抽了抽,抬起頭,地鐵老人看手機一般看著他,皺著眉頭吐出一個:

“安?”

“安”字一出,好好一個人就顯著有那麽點兒癡呆。白茶訕訕躲過頭頂似笑非笑的目光,很想說些什麽來緩解自己的尷尬,可說什麽好像都不太對勁兒。

她抿了抿唇,心裏越是尷尬外表就越是平靜。

選擇性忽略了他那句不著調的話,一副公事公辦又誠懇的樣子,認真道:“對不起啊,要不我賠你醫藥費吧?”

江趁垂眼,原本落在她臉上的視線轉移,看著手臂上那道血跡差不多幹涸,幾乎下一刻就能愈合的細小傷口,戲謔道:“醫藥費?”

白茶點了點頭。

這確實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傷,正常人用個創可貼都矯情的程度,誰會接人醫藥費?

可畢竟錯在自己,那醫藥費要不要是他的事,可白茶這裏,提還是要提一句的。

更何況,賠您醫藥費,忘掉小野貓。

白茶想轉移話題。

江趁眸中戲謔更深,俯視著她,語調認真道:“怎麽賠?”

白茶眼皮跳了跳,其實沒太想到他真會要。她麵上依舊端著,鎮定地合計了一下,十塊錢的創可貼保準管夠。

可問題是她身上已經八輩子沒放過現金了,支付寶隻有一個且一貧如洗,不如上微信小號。

迎著男人直白的眼神,她遲疑問道:“微信?”

話一出口白茶便生出些後悔。

她這大半天,從在圖書館的時候把本來坐在他對麵的女生趕走到管他要包裹,再到愚蠢摔跤被他攬懷裏,發展到現在微信都要上了,這操作怎麽看怎麽套路,像早就預謀好了一樣。

趁著對方還沒說話,白茶搶先一步補救道:“你把收款碼調出來就行。”

不用加微信。

江趁神色有些難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睫毛深垂著半覆在下眼瞼,暗沉沉的。

靜默著解鎖,調出了收款碼。

白茶早就打開了掃一掃,此刻手機電量已經標紅,距離自動關機不知道能剩幾個眨眼的工夫。

她看著男人散漫的動作心裏一陣急躁,那邊一準備好她便快速對準收款碼,掃一掃界麵剛剛聚焦,白茶心裏陡然一輕,暗道還好還好,掃上了!

然而剛按下“50”這個數字,正要驗證指紋密碼時,手機嗡鳴一聲黑了屏,僅剩百分之一的電量終於支撐不住,關機了。

震得白茶手麻。

腦子也麻。

要說現在什麽感覺,那可真是除艸無別話。

白茶一個從來不會把髒話說出口隻敢“心吐芬芳”的人,此時此刻是真的暴躁得想破口大罵。

就這麽一套下來,把欲拒還迎的把戲玩得淋漓盡致,高明得不像話。

可天地良心,這次白茶是真沒那個意思!

難道她欲擒故縱玩多了已經深入骨髓了?

已經成本能了???

白茶手指攏了攏,捏緊了黑著屏幕的手機,聲若蚊蠅,“沒,沒電了……”

江趁挑了挑眉,低低“啊”了聲,竟帶了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了然道:“沒電了,那怎麽辦呢?”

像是在故意搞她心態一般,他尾音拖得長,還輕輕打了個轉,唯恐別人聽不出他的意有所指。

至於意有所指的是什麽,白茶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

好大的一場戲,好能裝的一個人。

白茶眼睫顫了顫,破罐子破摔道:“不然還是加微信,我回宿舍就轉給你。”

看他這副不情願的樣子,她其實還想說,你收到錢把我刪了就行,可覺著這話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叫人聽著不太好,到底沒說出口。

江趁沉默了下,懶散轉著修長食指上的黑戒圈,帶著股說不明的倨傲。

“支付寶吧。”他說。

支付寶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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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人已經邁進了宿舍樓腳趾摳地的感覺還揮之不去,剛才那人說出“支付寶”時不屑一顧的眼神要多諷刺有多諷刺,隻差把“加我微信您配嗎下輩子吧”幾個字掛臉上了。

是讓人憋到內傷也有火發不出的那種鬱悶,很煩。

她調整了下情緒才刷卡推門進宿舍,又是平時那副心平氣和軟綿綿的樣子。

壞心情不傳染別人,算是白茶一直堅守的小原則。

空調冷風撲麵而來,滲進帶著熱度的皮膚裏,白茶打心底裏舒服了不少。

陳筠心早就蓄勢待發,自從聽見“叮”一聲刷卡響就從**探出頭來,胳膊肘撐在側邊欄杆上,笑得花枝亂……

天真爛漫。

“小白你真好嗚嗚嗚,如果說江趁是安醫頂渣,那你就是安大天使!”

安大天使……

有一說一,白茶yue住了。

虧她想得出來。

白茶佯作生氣地歎了聲,“不要再給我提江趁這個名字!”

“江趁的惹火小野貓”快遞就是造成她今天社死處境的罪魁禍首!

陳筠心一看就知道白茶沒生氣,她脾氣最好,誰生氣她都不會生氣。

蹬蹬從**爬下來,陳筠心坐在椅子上邊拆快遞邊說:“怎麽回事,這快遞難不成被你熟人看見了?”

“那倒是沒有。”白茶開了罐可樂,咽下去的瞬間涼意滑過喉腔,她忍不住輕輕舒了一口氣,心情徹底好了起來。

和她臉上的輕鬆度達到了一致。

果然有事沒事來罐可樂,不爽也會爽。

穿著真絲睡裙的滿樂之從**探出半個身子,笑說:“就這id,別說熟人了,陌生人看見都直接社死的程度好麽?”

陳筠心抬頭看看滿樂之又扭頭看看白茶,突然來了精神,忿忿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吳燁然那個不長眼的狗渣男,導致你對所有渣男生理性反胃?”

白茶確實對所有渣男都反胃,可這個江趁她確實第一次聽說,而且並沒見過。

雖然今天這事和他本人半毛錢關係沒有,但他是個渣男啊!渣男連呼吸都是錯的好嗎?!

就這個名字害她在另一個有渣男嫌疑的拉群男麵前尬死!

看白茶這個表情,陳筠心心道果然。

她們誰也不知道白茶在外頭披馬甲幹的事,可誰都知道白茶大一被男友綠這事兒。

別說白茶本人了,就是這群室友當時都被吳燁然那狗男人惡心得夠嗆。

那貨從初中開始就追白茶,鍥而不舍地追了三年,被白茶拒絕過無數次都沒放棄過一次。

說不清是因為感動還是真有點喜歡了,白茶答應他高中畢業就和他在一起。

她覺著吳燁然和她那個敗類爹不一樣,吳燁然是幹淨而溫暖的。

更何況他追了自己這麽久,白茶當時確實比現在容易心軟些,她很怕會傷害那樣一個小心翼翼毫無盼頭地跟在別人身後去傾注喜歡的人,讓她想起許多年以前的媽媽。

所以白茶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吳燁然文化課成績很差,高中三年,白茶費了很大功夫,幾乎每天抽時間給他補習才把他成績提了上去。

後來吳燁然成功考上了安樟電影學院,戲還沒演過,但是個小有名氣的博主。

諷刺的是,他出名還是因為一條給白茶係鞋帶秀恩愛的視頻。

白茶皮膚透白,腳踝精致漂亮,與給她係著鞋帶的清俊男生寬大的手掌形成極大反差,顯得柔弱易折。

視頻一出便在某短視頻APP爆紅,吳燁然又注冊其他大熱平台賬號同步視頻,至今全網已經上千萬播放量。從那以後,吳燁然像是找到了流量密碼,在網上借白茶瘋狂立著十佳模範好男友人設吸粉。

除了露臉,其他的白茶都盡了力配合他。

受父母影響,白茶算是個沒什麽安全感的人。起初她隻當是吳燁然比較喜歡秀恩愛,可這種事一多,她除了心累還會忍不住懷疑,吳燁然對她的好現在還是真的嗎?

可也僅僅是胡思亂想些不大不小的問題,白茶是怎麽也沒想到,在一起才一年就發現了他劈腿的記錄。

那天風特別大,白茶穿著毛衣都覺著冷。吳燁然第一次心思飄忽不定,連問她一句都沒有。

吃飯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麽,他突然起身急匆匆要去洗手間,像是在躲什麽人。

白茶也沒太在意,安靜地吃著飯,時不時地給烤肉翻個麵,以防烤糊。

期間吳燁然忘帶的手機屏幕亮了滅滅了亮,顯然是有人不停地給這部靜音的手機發著消息。

屏幕再次亮起的時候,白茶探身過去想把那手機倒扣在桌麵上,省得它一直閃看著煩。

可探身過去的一瞬間,白茶僵住了。

她沒打開吳燁然手機,但能看見新進的滾動消息。

音音:【你怎麽不回我呀?你昨晚上可不是這樣的?】

音音:【所以男人都是拔x無情睡完就不認人了是嗎?】

烤盤上的肉滋滋冒油,一片的煙氣騰湧著奔在麵前,熱烈得過頭,有些熏眼睛。

白茶難受地眨了眨眼,心髒極速下墜,手腳冰涼,聞著油煙肉味有些想吐。

她顫著眼睫,第一反應就是慌忙打開手機攝像,趁著屏幕還亮著拍下了最後一條消息。

剛在一起時吳燁然告訴過她解鎖密碼,是她的生日。

但白茶從沒翻過他手機,不確定他有沒有換密碼。

試探著輸了自己生日,手機震了一下。

密碼錯誤。

她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地保持著冷靜,可腦袋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在接連試了好幾個密碼全部錯誤之後更是崩潰。

或許是眼睛盯著屏幕太久,酸澀得厲害。

白茶伸手重重揉了兩下,原本就有些發紅的眼眶這會兒更紅。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小二層上那張錯愕驚慌的俊臉。

是吳燁然發現忘帶手機,不放心而折返了回來。

白茶眼睜睜看著他蹙著眉快步往這邊走,越來越近。

那一刻,白茶想起小時候她媽媽溫靜霜被渣爹白修言掐著脖子按在牆上,白茶怎麽也拉不開,還被甩在了桌角上,她額角至今還有小小一塊長不出頭發的疤。

那時候和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是溫靜霜發現白修言出軌對象懷孕。

像被打亂了陣腳,白茶看著匆匆往這邊來的吳燁然,直接拿起包站起身來就往外邊跑。

怕人覺著她是個偷手機的,白茶甚至沒忘記邊跑邊將吳燁然的手機塞進包裏。

她不算一個特別注重形象的人,可那天實在跑得狼狽而可憐,下階梯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崴了腳摔在地上。

忍著難堪和鑽心的疼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大馬路邊跑,想攔一輛出租車。

可還沒等她跑到路邊,迎麵拐過來一輛造型浮誇的紅色超跑。

開得並不快,可白茶崴了腳不靈活,她笨拙地往旁邊一躲,腳腕猛地一疼,又狠狠摔了下去。

潔白的半身長裙汙了一片,不遠處商場裏吳燁然推門而出。

種種堆疊,白茶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缺口,當即眼眶就濕了。

可還是強忍著沒哭出來。

與此同時,車門打開,一紅發男人走了出來,繞到她麵前。

他似乎極為懊惱,還有些茫然,“小姐姐,沒事兒吧?”

白茶抬起頭,這個動作促使她滿眼的淚流下來,墜在巴掌大的精致小臉上,是那種足以讓任何人放下防備的毫無半分攻擊性的美。

洛清辭張了張嘴,懊惱迷茫盡數消失,突然覺著真就是被宰也無所謂了。

他順著她側頭的動作看見從商場門口往這邊趕的男人身影,恍然明白了什麽。

忐忑問道:“你要上車嗎?”

-

靠在椅背上聽著吳燁然不厭其煩地敲車窗的時候,白茶心裏其實是沒底的。

駕駛座上的紅發小哥哥明顯是個熱心腸的好人,既然讓她上來了就不太可能再將她交給吳燁然。

可和她一起坐在後座上的這個,上車的時候白茶看到個側臉,狹長的眼睛半垂,下顎線條冷硬利落,黑色外套拉鏈拉到下巴,蓋住一半微抿的薄唇。

長腿隨意一伸就是一副混不吝的紈絝模樣。

說來也怪,明明是中規中矩的黑短寸,卻比一頭紅發的洛清辭顯著野得多。

看著凶巴巴的,很不好惹。

白茶覺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他扔下車去。

倒也不是真怕吳燁然走極端打她,白茶主要還是不想把手機還他。

渣男靠她考上安影,又靠消費他們的感情有了熱度,還因此被某有一定知名度的導演看中,好像有意願讓他演個深情男主角。

白茶不能這麽便宜他,這塊手機裏的東西就是證據。

在觸及到原則的問題上,她的報複心出奇的強。

此時此刻,白茶心中的忐忑還未來得及發散,便見駕駛位的紅發小哥哥降下車窗暴躁罵道:“敲敲敲你他媽的有病吧一直敲,你敢再敲一個試試?”

吳燁然屈起的指關節一頓,神色中有幾分難堪。

這車上的人非富即貴,他惹不起。

“我找我女朋友。”他指了指後邊,語氣平和,在盡量維持著自己的體麵。

白茶攥著拳,腳踝的疼和心口的難受混雜在一起,丟人又憋屈。

她冷得聲音發顫:“不是女朋友,已經分手了。”

即便此刻心裏極度想罵狗渣男一場,可白茶還是忍住了。

“聽到沒?人說和你分手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趕緊滾,別趴我車上,媽的髒死了!”

洛清辭最討厭欺負女孩子的人,尤其還是欺負這麽漂亮一女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想想就生氣。

罵完他就升起車窗,倒車轉彎重新回到大馬路,漫無目的地開,渾然忘了自己本來是要去商場的。

白茶吸了吸鼻子,她脊背挺得筆直,從包裏拿出紙巾把臉上的淚擦幹淨。突然想到自己剛才摔了一跤裙子灰撲撲的,低頭一看,座椅果然被弄髒了。

正要道歉,便聽洛清辭又安慰說:“別哭了小姐姐,不就是失戀嘛,帥哥那麽多,他算老幾啊!那個男的根本就配不上你好嗎!”

說著,像是非得有人互動才能證明這話的真實性,他生硬cue身後拽的兩萬八千五一樣未置一詞的男人,語氣裏暗示意味十足:“對吧趁哥?”

chen哥?

姓陳?

剛才還在說標準普通話怎麽突然拽方言?

白茶下意識往旁邊看去,與此同時,從上車以來一直沒說話的男人轉過臉來。

逆著半合車窗泄進來的光影,他眉骨深刻,眼型狹長而深邃,鼻骨如峰,精致得不似真人。

整張臉線條感極為硬朗,攻擊性很強,可偏偏唇線微微上揚,上揚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剛好中和掉那雙眼睛帶來的淩厲感,又因為唇形薄而將整體的桀驁痞感保留了下來。

白茶的第一印象,這是張頂級渣男臉。

長了張非常符合她審美的好看嘴巴的,頂級渣男臉。

蠱惑又危險。

他們目光相接,他絲毫不躲,眸中深意不掩,直白而懶散地答非所問道:

“一唱一和,”

“情侶碰瓷?”

頓了頓,他眉梢微揚,彎唇笑了聲:“挺配的。”

神色有多不正經語調就有多認真,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打磨出來的最中肯意見。

一點都不扯謊。

白茶當時覺著,這嘴……不長也罷。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江渣嘴巴很硬,

以後的江渣嘴巴很軟(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