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承軒若要強行甩開他的手, 輕輕鬆鬆就能辦到。

白衣修者不過是強行拔出了一隻手而已,戰力幾乎等於無。

隻是他的話,實際效果大於他的手。

別說竺承軒了, 即便是沒有被拉住腿的其餘四人,此時也均是一臉懵逼。

掌門知情,卻仍選擇把他們打入思悟崖。

隻因讓他們知情, 他會很為難?

他可是軒轅劍宗的掌門,第二大劍宗的掌門, 他都為難, 那得是多大的事?

頓時,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沉默了。

前一秒大家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下一秒, 他們的信念卻動搖了,不知到底該不該繼續。

白衣修者看出他們的遲疑。

他立刻說道:“既然事已至此, 就讓他過去吧,不要再追究了,這能有什麽意義呢?”

誰也沒辦法回答他。

意義?

誰能在日常的行為中,給自己找尋意義。

哪怕這件事, 他一開始是有意義的,隻是白衣修者一句話, 便輕易地否定了它。

所以要不要繼續?

這個問題, 頓時浮現在每個人的心中。

若繼續,或許他們會後悔, 回程路上不斷吐槽著還不如不知道呢。

不繼續, 或許以後的某天中他們也會後悔, 想著,當時都到泉心殿門口了,為什麽不進去聽一聽?

不論是哪種,都讓人遺憾,都有讓人後悔的空間。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決定,便更加難以決斷。

與此事牽扯最少的鳳天天,也很糾結。

講道理,她一個外來者,其實並不想知道修者們的秘密。

通常這些能活幾百上千年的老妖怪呢,因為活的長,對時間反而沒那麽珍惜,秘密一牽扯,說不定就是好幾代,再說不定,還牽扯到什麽曆劫神仙轉世,總之扯皮他們最在行,麻煩得要命。

……如果和她本身沒啥關係的話,那就,再見吧,下一個。

所以她也和所有人一樣,在原地糾結。

就在此時,天邊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男音,直通幾人的腦內。

“事已至此,不必再鬧了,你們到泉心殿來吧!想知道什麽,由本尊來告訴你們!”

鳳天天恍然望向遠方,這是她根據靈氣的走向,判別的聲音主人的位置。

同時這聲音,鳳天天記得自己也聽過一次。

倒不是她的記憶力有多超群,隻是對她使用如此傳音之術的人,少之又少。

修真界幾乎人人都有傳音玉牌,哪怕不學習複雜的萬裏傳音之術,也不影響他們之間的交流,因此低級別的修者,很少花時間在學習此術上。

鳳天天記起,初賽她到軒轅劍宗來,那時莫虛白和軒轅劍宗參賽者們之間的氣氛,還劍拔弩張,她幫助師兄出頭,曾碰瓷,呃……索要過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竺承軒和李正初兩窮劍修當然賠不起,隻有軒轅劍宗來賠。

當時就是這聲音,把她開出的加碼,直接打了個對折。

還無視她的威脅,大有“流言你要傳就傳,反正我的不怕,東西我隻給這麽多,愛要不要”的架勢。

聲音主人可謂,強,且不要臉,天下無敵了。

鳳天天對此事,印象很深。

她原本以為,傳音之人,或許是峰主一類的,比如竺承軒這幾人的師父。

卻未曾想到,他竟然是軒轅劍宗的掌門。

雖然那道聲音,讓他們去泉心殿,可眾人還是遲遲下不了決心。

他們依舊僵在原地。

那道聲音繼續說:“若你們想來,半個時辰內來。若不想,軒轅劍宗的弟子照舊去思悟崖領罰,另外兩位小友,請回吧。”

決定權,再次回到了他們手中。

選擇遠比實幹更困難。

但這次莫虛白卻並未糾結。

他呼出一口長長的氣,說道:“去是後悔,不去也是後悔。天奇師兄的死,我記在心中多年,不管這仇我能報,還是不能報,我都要知道,才能做出下一步的選擇!”

莫虛白朝著泉心殿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都沒問其他人的意見。

因為不管其他人什麽選擇,他的選擇都是想要知道。

他的步伐非常堅定。

竺承軒、李正初和魏翰三人,麵露掙紮之色。

數秒後,他們的表情輕鬆了起來,眼神定了下來,他們也大步走向泉心殿。

隻有鳳天天,身為局外人,她反而最難抉擇。

直到幾人的身影都快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了,她才一咬牙,一閉眼,喊了句“不管了”,便向他們的方向衝過去。

倒是她前腳剛走,後腳那白衣修者便慌忙喊道:“你先幫我們解開呀!”

鳳天天擺擺手:“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做到,加油,獨臂俠!”

白衣修者:“……”

去你的獨臂俠!你才是獨臂俠!你門派上下都是獨臂俠!

幾人順著一條幽靜小路走了一會,忽地麵前豁然開朗,大氣簡潔的泉心殿映入眾人眼簾。

銅頂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整個大殿在光芒的加持下,散發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一隻白鴿停在大殿正門前,它在回頭看幾人。

五人走過去,白鴿便往裏麵走一段,似在引路。

眾人跟著白鴿一路向裏,來到一處堂屋前,白鴿撲棱著翅膀飛過去,停在一位灰衣道人的肩膀上。

竺承軒三人畢恭畢敬行禮。

“見過掌門。”

莫虛白也如此:“見過薛掌門。”

鳳天天對著師兄的禮,照模子畫瓢,有樣學樣。

這時,幾人才抬頭。

鳳天天得以見到天下第二大劍宗,軒轅劍宗的掌門,薛子辛的樣貌。

他穿一件灰色道袍,衣服從顏色到樣式,都很樸素,怎料如此平凡之物,愣是壓不下來此人繁花似錦般的美貌。

長眉若柳,微微下垂的眼蓋不下眸中氤氳,黑發如雲,半臥在軟塌上身姿舒展,半點不覺羞恥。

那白鴿,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乖巧得好似擺件。

鳳天天看了一眼,忍不住去看第二眼。

她整個人,震驚到無以複加。

就她見過的幾個掌門,從謝雲淵到魏行止再到這個薛子辛,那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好看得自帶氣質,各有特色。

知道的,曉得他們是各大門派的掌門,強悍無比。

不知道的,光看畫像,要不以為他們是高門公子,要不,還以為是哪個女皇帝的寵臣呢!

這不禁讓鳳天天懷疑,修真門派的掌門,是不是靠臉選的,而不是靠實力。

總之,美色當前,不看白不看。

反正也是還過價的交情,剩下的那一半,就以色.相支付吧。

哪怕此人雖姿態慵懶,可威壓依舊可怕,鳳天天卻半點不在乎,直勾勾看得坦**。

她也搶了個好位置,薛掌門的正對麵。

然而鳳天天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薛子辛便揮揮手,有些厭煩地道:“別都杵在麵前,像根木頭似的,在這破山上,看樹看得還不夠多嗎?找個位置坐吧,別站著招人煩。”

竺承軒惶恐道:“弟子不敢,弟子站著便好。”

薛子辛:“我說的,你不敢也得敢,都給我坐。”

鳳天天立刻找了個離他最近的位置坐下。

哇,這掌門好辣,我好喜歡!

其他人也迅速找位置坐下。

薛子辛翻身從軟塌上坐了起來,他想了想,才緩緩說道:“若你們隻是想知道誰殺的蒙玉龍,這個問題很簡單,我立刻能告訴你們。”

很簡單嗎?

三人有些疑惑。

薛子辛:“是你們師父,韓鴻熙。”

“不可能!”李正初立刻站起來,大聲反駁。

“師父他為什麽要殺自己弟子?”竺承軒問道。

“是啊,師父為什麽要殺蒙師弟,他犯錯了嗎?”魏翰也問道。

麵對三人極力隱忍,依舊暴怒的提問,薛子辛仿若視若無睹一般,眉毛都沒帶挑一下的。

他說道:“你們師父已來到殿內,不如讓他親自告訴你們,這是不是真的。”

他拍了拍手。

緊接著,韓鴻熙從側門走進來,他目光晦澀,雙唇緊抿。

韓鴻熙站到薛掌門身側,隻是盡力平靜地說道:“掌門沒有說錯,是我殺了玉龍。”

他聲音裏幾乎不可察的微顫,暴露了他的情緒。

“為什麽?!”三人齊聲問道,他們的眉頭緊鎖,視線也死盯著韓鴻熙。

三人眼前的世界,幾乎在頃刻間,被全部掀翻顛覆。

師父殺了師弟……為什麽?這不可能!

他們不願意相信現實,現實卻在眼前,毫不留情地繼續上演。

韓鴻熙側過臉去,他悄悄瞥了一眼薛子辛,薛子辛沒什麽表情,正是因為如此,更顯得他諱莫如深,韓鴻熙咬牙,愣是沒再多說一個字。

這事,他有權知情,卻沒權告知。

一切要看掌門的意思。

薛子辛緩緩說道:“你們想知道真凶是誰,這是個簡單問題,因為韓鴻熙是我軒轅劍宗的人,我有處置的權利。至於說韓鴻熙為什麽殺蒙玉龍,這就來到了後麵一個困難的問題,那是我不能解決的問題,現在不能,或許以後也不能。”

他的這番言論,倒是稍稍熄滅了一點三人的怒火。

莫虛白趁機問道:“薛掌門,我冒昧加問一句。天奇師兄,也就是湯天奇,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他的死,也是韓峰主幹的嗎?”

薛子辛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才說道:“不是,湯天奇是他師父殺死的。”

湯天奇和竺承軒他們並非師出同門,也正是因為湯天奇的死,莫虛白才轉投至韓鴻熙的門下。

但沒過多久,莫虛白也離開了軒轅劍宗。

這段問答,更是將幾人的好奇心勾到了極點。

“到底是為什麽?!”三人問道。

薛子辛說道:“其實對於分神期的修者而言,也不是什麽秘密。等你們到了分神期,也會知道。”

薛子辛凝視著遠方,回想起這些年軒轅劍宗折損的年輕修者,其中不乏他的愛徒,他不禁長歎一聲。

“既然你們執意知道,那便現在告訴你們吧!”

薛子辛說道:“整個大陸,一共有六根天柱,你們是知道的吧?其中中洲的天柱最為特別,它一共有兩根,其中一根,同其餘的天柱沒有任何區別,還有一根,有自己的名字,叫明鏡台。”

“那也是唯一一根,上屆能與我們傳遞信息的天柱。”

“明鏡台的位置,也不是什麽秘密,它就位於中洲密林的深處。中洲密林的內圍、中圍和外圍,都設有結界。上次你們去密林挖髓玉,應該也知道這點。結界即是為了保護你們不被密林內側的妖獸所傷,也是為了防止你們進入深處,找到明鏡台。”

“明鏡台旁邊,一直有專人守護。這裏的專人,都是各大門派派出的精英,按照製定好的班表輪換值守。”

說到這裏,鳳天天不禁問道:“有結界的話,一般人也很難進去吧?維持結界需要一撥人,看守明鏡台,又需要一波人。這個任務,是不是有點重合啊?”

薛子辛點點頭:“誠然,若隻是用以保護明鏡台,這守備力量有些過於了。事實上,其餘五根天柱,各大門派也隻是用以結界保護。”

鳳天天立刻明白,看來這不同於其他天柱的明鏡台,有些不一樣的功能在身上啊。

薛子辛話鋒一轉,道:“上屆仙魔之爭已有數萬年之久,想必這點,各位修者有所耳聞吧?”

畢竟是大家以後想飛升的位置,關於上屆的傳聞,大家或多或少,都聽說了一點。

雖然如今修者分為正道和魔道,但其實,不管正道魔道,都是人類修者。

可上屆就不一樣了。

上屆的仙魔之爭,可是仙族和魔族之爭,種族都不一樣了,打起來自然更殘忍更可怕。

而人類修者,哪怕是魔道,隻要得悟的大道不出太大的岔子,其實飛升之後都是成為仙族,現在隻是因為大家行為有高有低,被人為地分成了正道魔道而已。

隻有妖族,也就是之前抓鳳天天的巨狼啊赤雷蛙什麽的,得道飛升後,才會成為魔族。當然其中也有特例,成為仙族的坐騎,抑或一方聖物之類,在此不多提。

大家搞不懂他的話題為何從明鏡台,轉移到上屆的仙魔之爭。

眾人愣神之際,薛掌門又道:“據我所知,最令仙族感到棘手的,並非純正的魔族,而是從仙族墮落,擊退不了自己的心魔,轉變成魔族的那批仙人。”

“仙族們發現,這些成魔之人,在他們還是修者時,大多有跡可循。”

“於是明鏡台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穿出某個門派某位修者的名字。大抵是這位修者,日後將成為魔族。”

說到這裏,秘密揭了個半開。

剩下的一半,他們也足以窺見事情全貌。

可薛子辛仍在說:“仙魔大戰,仙界靈氣逐漸枯竭,天柱脆弱,天梯漸隱,這直接導致下屆的靈氣也漸漸枯竭。我泉匯山靈脈千年前至少百條,如今,各峰隻餘一至兩條,清溪峰僅剩三條,總共不過五十餘條,已枯竭近半。”

“即便如此,按照此法行動,我們也隻能降低靈脈枯竭的速度……瘴氣不斷侵蝕靈脈,仙魔之戰依舊沒有停止之勢。”

“若靈氣徹底枯竭,等於斷送了下屆萬千修者的修仙之路。”

話音至此,本著迷盯著薛子辛臉蛋看的鳳天天,她的臉色逐漸陰沉,她的神情逐漸嚴肅。

直到這一句。

鳳天天恍惚想起,她師父曾說過的話。

她問師父,他找的法器是什麽。

謝雲淵說他也不知道,但那能保萬千修者的修仙之路。

可若是這種製度……

鳳天天很明白,這種製度,並非一兩個掌門,就能左右的。

它或許已實施了上萬年!

代代流傳,已成為思維定式,誰敢質疑?

她刷地站起來,幾乎出自本能。

鳳天天沉聲道:“若是如此,這仙,我不修也罷!”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看向她,包括薛子辛。

薛子辛並未發怒,他反而勾唇,相似回憶起什麽趣事般,笑了。

“你師父,也就是謝雲淵,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薛掌門淡笑著,四周卻春意盎然,“你真不愧是謝雲淵的徒弟,這臭脾氣,也一模一樣。”

鳳天天:“呃……”

她頓時氣勢全無,心裏隻想著一句話:師父,你留點路給你的弟子啊!你話都說完了,事都幹光了,叫我們怎麽裝逼?

真是……

把這個逼還給我裝啊!!!

即便心裏想的是這,鳳天天卻打心底裏,生出了點奇妙又柔軟的情緒。

這是她從未經曆的。

卻並不反感。

果然,她沒看錯人。

作者有話說:

鳳天天:好耶!師徒同心,其利斷金。

莫(鄙視):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什麽?

鳳天天衝過去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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