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欲擒故縱(1/3)

我毫不掩蓋內心的憤怒,連衣服帶盒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鱈美嚇了一大跳,說話嘴唇都微顫著,

“莫離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放錯了……那天我中午又采了刺梨和薔薇,本來想分開提取的,後來又覺得刺梨似乎不那麽必要,就不打算用了,可它跟薔薇太像了,我想拿薔薇補一下提取不充分的脂膏……卻沒想到用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莫離……”

“我相信你?”

我冷笑一聲,

“就算是你不熟悉兩種味道用錯了,那為什麽又偏偏把刺梨花膏給了澤瑞斯呢?”

“莫離這真的是巧合,我根本沒有打開容器,我也不知道那瓶就摻雜了刺梨,而且我也沒想到偏偏澤瑞斯她會過敏……”

“那你就嫁禍給我!這些天別墅裏的人都是怎麽看我的你不知道嗎?!”

我將鱈美的手一把甩開,轉身就要離開,卻沒想到她竟然向前跑了兩步擋住我的去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下意識看了一下工作間的攝像頭,幸虧是遮起來的,可一扭頭,門外跟拍的攝像機似乎恰好能拍到……

“你這是幹嘛?”

我趕緊將鱈美拉了起來,她哭哭啼啼的往工作間走了兩步,又巧妙的避開了外邊的攝像機,形勢一下子變得很微妙了,剛剛我對她罪行的揭露沒被拍到,她這梨花帶雨撲通一跪卻拍的清楚,她這明顯是要陷我與不義。

敵人這麽狡猾,戰局又得從長計議了。

“莫離,我也不想害你,隻是我害怕說出來會被退賽……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澤瑞斯她已經不怪你了,我求求你放過我一次好不好?”

鱈美拉著我的胳膊聲淚俱下,我隻扭過頭去,不為所動。

“莫離,這裏邊你最了解我了……如果我被退賽了,那我就連家們都進不了了……我……”

我看著眼前哭的不成樣子的鱈美,比起楚悅然,她的段位明顯又高了好幾個檔次。

我不相信她的動機,卻不懷疑她的身世,越是生活在顯赫家族的底層,越是容易開發出人性的黑暗,被打壓久了,才會更容易為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反身的希望而不擇手段。

“好了,這件事也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我終於鬆了口,

“莫離,你的意思是願意原諒我?”

“這不是我原諒不原諒的事,我可以不向主辦方反映,不過,你必須去跟澤瑞斯道歉,畢竟她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嗯,我現在就去找她說。”

鱈美也不討價還價,擦著臉上的眼淚,像一個知錯就改的小學生一樣,我無奈一笑,若不是早對她的品性有所察覺,否則這幅真誠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沒法怪她。

澤瑞斯顯然也不相信她的那套說詞,隻是看我不像是著急處分她的樣子,也就不多為難,不過還是讓她回到別墅後跟所有人都說清楚,這事才能算完。

我看著澤瑞斯,知道她這是為我籌劃的,畢竟這件事情每個結果,就算是大家表麵上過得去,但內心對我這個頭號嫌疑人還是有看法,所以事情始末,必須得擺到明麵上,才能真正為我洗清冤屈。

晚上鱈美當著所有人以及攝像機鏡頭真誠的向澤瑞斯道了歉,盡管她掩飾的極好,我還是能捕捉到她眼底的憤恨不甘。

一個背

地裏如此爭強好勝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忍受的了下跪和當眾檢討這種屈辱呢?

隻怕接下來她會反撲的更厲害。

——

“幹嘛還放她一馬,欲擒故縱啊?”

我在廚房榨著五汁飲,澤瑞斯在旁邊跟我閑聊著。

“她心思深重又巧舌如簧,反映給主辦方也不一定會有結果,而且這件事情疑點也很多,不如就留下她看看到底想幹什麽,備不住還能將計就計……好了,喝吧。”

我將汁水倒出來遞給澤瑞斯,她削著荸薺騰不出手來,就著我手裏喝了一口。

“這比賽進行到這一步,真是精彩。”

澤瑞斯癟了癟嘴,顯然是不喜歡這種勾心鬥角。

我也歎了口氣,誰不是衝著調香來的,誰知道就成了宮鬥劇呢?

說起來澤瑞斯病了這麽久倒是一點都沒有影響她的調香,一點著急的樣子也見不著,這就是高手吧,你費盡心思給我搞點小動作,我卻根本就沒放在眼裏。

比賽進行的如火如荼,茶餘飯後大家常坐在一起交流討論,氣氛比第一場活躍的多,這場比賽的真正意義也開始凸顯。

盡管這是一個競技場,但人生畢竟知己難尋。搞創作的多半是性情中人,何況這樣多調香師聚在一起的機會本就渺茫,好不容易來了,交流討論起來便隻顧的侃侃而談,個個將自己多年的積累儲蓄都毫無保留的分享了出來,或所長之處被欣然采擷,或不足之處被誠心指正,跟這一個個蕙質蘭心的妙人相處下來,頗有幾分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澤瑞斯你接觸香水時間最長,作品也最多,這冠軍十拿九穩就是你了吧?”

在澤瑞斯推心置腹的將自己的調香經驗與大家分享之後,蓓莉頗有幾分崇拜的看著澤瑞斯說。

“調香師重要的從來不是經驗,而是靈感,公式再多也沒用。”

這話一下子在我心上紮了一下。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可馬上就到了交作業的時候了,我卻越發心裏不平靜了。

林蔭路,林蔭路……之前我都是順著夏日輕快浪漫的方向調的,下手有把握,味調也比較容易掌控,主題也肯定不會有偏頗。

卻偏偏少了一分創作欲和足以讓自己脫穎而出的個性。

澤瑞斯說得對,調香師賴以生存的是對生活樂趣的敏銳捕捉,每個小小的玻璃瓶匯集的都是調香師的靈感,而不是經年累月油滑了的經驗,利用經驗調香,調香就成了一個行活兒,而我剛好就犯了這個大忌。

“林蔭路,林蔭路……”

我頭疼的在別墅前的法桐路上踱著步,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一個影子閃進了別墅,我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鱈美。

許多調香師都有自己特有的的作息習慣,主辦方本著以人為本的原則,盡量不幹涉調香師的作息和規定範圍內的行動,我輕輕嗬了口氣,但願鱈美隻是大半夜忽然來了靈感吧。

巧的是,沒過幾分鍾,澤瑞斯也回來了。

“莫離?大半夜不睡覺裝什麽怨靈啊?”

“我睡不著,我還覺得你奇怪呢,大半夜來靈感了嗎?”

我隻是隨口一問,澤瑞斯卻有片刻的猶豫,幾秒後才說了一句,

“你管得著嗎?”

“……”

莫名其妙。

——

一周後,第二輪成績公布,我看著成績單微微笑了笑。

“笑什麽笑

,你第六名,又是擦邊晉級,就這樣跟我爭冠軍?”

澤瑞斯似乎對我頗有些失望,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接著按規定,標注著姓名的試香紙各自封在透明密封袋裏,每個人都有機會好好聞一聞對手的味道。

“嗯……”

我打開澤瑞斯的試香紙,前調裏撲麵而來的薄荷氣息仿佛夏日的傍晚裏忽的起了一陣涼風,吹動綠水白裙,裹挾著對岸的野薔薇和梔子花的味道在周身氤氳開來……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美的像詩一樣。

我搖了搖頭重新封起來,默默讚歎,真不愧是Ann的嫡傳弟子。

“你真是……”

與此同時,澤瑞斯打開了我的試香紙,她臉上的表情比空氣中的味道更複雜。

不同於剛才的清冽味道,我的香水中充斥的是掙紮的味道,罌粟和白檀,一麵誘惑,一麵禁忌,一顆心仿佛被撕裂,像一株孤獨生長的玫瑰,忽而遇到了心動之人,便不甘於靜靜綻放默默枯萎,卻又不屑於曲意逢迎賣弄妖嬈……後調中冷冽的薄荷味道襲來卻接著被濃情蜜意的晚香玉覆蓋,吞沒……

“仿佛長著翅膀隱在人間的天使,在路燈下被魔鬼給強吻了……”

“還一麵投入一麵抗拒的野戰了。”

總的來說澤瑞斯和朗伊一人一句說的通俗而準確,就是有點……太直白了。

“你這個人果然很流氓啊。”

“……”

澤瑞斯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

“這款香水跟林蔭路的主題交集都沒有頭發絲兒那麽寬,可這味道偏偏又抓人的厲害,讓背後那群大Boss舍不得淘汰你——你這根本就是在調戲賽製!”

我微微一驚,卻沒什麽好反駁的,澤瑞斯說的沒錯,剛剛我的得意就在這裏,上次我離題了,Ann給了我一個最危險的名次以作警告,這次我卻仍舊在危險的邊緣試探,而她還是狠不下心來讓我滾蛋。

這足以讓我沾沾自喜上好一陣子了。

“這算不算賽製被我在路燈下強吻了?”

我轉了轉眼睛,狡黠一笑。

“你……”

澤瑞斯皺眉瞪著我半天沒說出來什麽,又拍著額頭笑了。

所有人都在談論著香水,隻有德維特,望著我輕歎了口氣,

“你還是沒忘了他。”

我隨意的笑了笑,

“這不就跟你之前419找靈感一樣嗎?”

我接著打開了夏南澄的試香紙,本想著就此換個話題而已,沒想到卻被這靜水流深的味道一下子撫平了心中漣漪。

清淡的檀香裹著靜謐的鬆木香,不同於澤瑞斯剛剛味道中的快樂,此刻蔓延出的是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靜豁達,她的林蔭路——

仿佛是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又仿佛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不知何時,我抬眼看向夏南澄的時候,她原本就溫和平易,此時更是連微微下垂的眼睫都帶上了一層淡泊的禪意。

這樣平和的心境,真讓我羨慕又嫉妒,可偏偏我越是羨慕嫉妒,就越是無法到達。

我正欲拿起鱈美的試香紙來,她卻慌忙收進了自己手中,衝著一笑,羞赧又質樸,

“你們都調的很好,我不好。”

我彎唇一笑,對她說了個加油,接著轉向了其他人的作品,有個詞叫做仁至義盡,我想我應該做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