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危險邊緣(1/3)

鱈美見我也沒什麽好主意,一時沒再說什麽,快走到工作間了,才頗為羞澀的摸了摸腦袋,告訴我說她昨天提取的香料都不純,想跟我討教一下提取香料的方法。

原本以為跟從小爸爸學的那些人工提取方法都過時了,派不上什麽用場,到了現在才發覺,藝多不壓身啊。

爸爸提取香料用的是最傳統的冷吸法,工藝繁瑣,卻最純粹,我仔仔細細同鱈美講說一遍,不過隻有一個月時間,來不及施展完完整整的十二道工序,隻好將每道工序時間縮減到了原來的十分之一,這樣才能在六天內提取好香料。

鱈美學起來仔細認真,態度也謙恭尊敬,學完還不忘煞有介事的鞠上一躬才離開。

可她畢竟是新手,做起來還是不順手,又有幾次過來問我一些細節問題,我一一說與了她,有一次正被澤瑞斯碰上,隻見她上下嘴皮一碰,用法語說了句——

“傻子”。

——

一個月很快就到了,我做出的香水還是無法令自己滿意,不過無論如何也是做了出來。

最終成績公布,我以七點二分的成績排在第六名,扣除一分,排在第十名,恰恰好不被淘汰。

德維特第三名,澤瑞斯第二名,三宅鱈美第一名。

扣完一分,鱈美八點六分,還是第一。

這個排名可謂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最後兩名調香師收拾東西時極不甘心又無可奈何,不甘自己的長處尚未發揮便要離開,卻又不得不承認一個優秀的調香師就是要擁有駕馭每一種香調的能力。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拎著小小一隻木箱下樓,本來什麽也沒帶來,能帶走的除了這幾天自己提取的香料和調成的香水便什麽也沒有了。

“保重。”

我不知道說什麽,安妮和德林也不知道回什麽,隻是給了淺淺一個擁抱和一個眷戀又遺憾的眼神便徹底離開。

我緊緊盯著她們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也沒有收回目光,不知道她們是不是也來的像我一樣不易,失敗而歸會不會也像我一樣陷入維穀……

我靠著門外正發新芽的梧桐樹坐在地上,這些天我想了太多次這次離開的人就是我,現在也算是鬆了口氣,可我心裏那根弦卻繃得越發的緊了。

縱使早知道前路不易,可比賽的艱難超出我想象的太多倍,我一旦輸了,被迫簽進了段氏,那該怎麽辦呢……

“這回算你僥幸留下了,不過別得意太久。”

澤瑞斯捧了一杯熱可可站在門口遠遠的跟我說話。

我抬了抬頭,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回的確是僥幸。

“怎麽,是在體會被背叛的痛苦嗎?”

澤瑞斯不僅走了過來,還蹲在了我麵前,似乎是想看清楚我臉上痛苦的表情,不過要讓她失望了,我沒覺得被背叛,也不是因此而痛苦。

“背叛……鱈美嗎?”

“不然呢?”

澤瑞斯翻了個白眼,

“三宅家族最擅長的就是水生調,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更是水生調裏的翹楚,縱使這裏沒有西瓜酮,三宅鱈美也是最知道如何找出最合適替換香料的人,沒人比她更會能知道海是什麽味道的,可她明明受了你那麽多恩惠卻仍舊選擇什麽都不告訴你,這難道不是背叛?”

澤瑞斯雖然似乎在幫我說話,但語氣中卻絲毫沒透漏出為我不值的意思,我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笑?你以為賣這種白蓮花傻白甜人設會讓我對你有好感嗎?咬人

的狗不漏齒是吧?我最惡心的就是這種人。”

“你一定是過的太好了才會把背叛定義的這樣輕易。”

我揉了揉坐麻了的右腿站了起來,經曆了楚悅然的背叛,紀梁的無情……這算得了什麽?

不過是人之常情。

澤瑞斯也跟著站起來,我盯著她的眉眼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眉目張揚,優雅自信,從頭到尾都是一番恣意任性,沒被傷害過的模樣。

“你看什麽?”

澤瑞斯皺了皺眉,我這才收回了目光,然後答非所問。

“鱈美的做法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們倆被扣了分,淘汰的幾率相對來說比較高,如果我淘汰了,那她留下的機會就更大一些,都是好不容易進來的,誰舍得就這麽走了呢?”

“嗬……真是一朵曠世白蓮花。”

澤瑞斯對我的看法嗤之以鼻,但事實上我隻是知道鱈美肯定不會在這一環節失敗,也就沒必要對付她。

“我不是白蓮花,隻是不喜歡欠人情,反正你們都是要被我一個一個Pass掉的,現在乘了誰的恩惠,到時候下起手來反倒不好意思了。”

我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澤瑞斯依舊輕蔑的白了我一眼,但我還是覺得這種輕蔑,跟前兩天不太一樣了。

“我用了一下你的香水,前調是百合和月下香還可以理解,中調你竟然用了生薑和胡椒粉,主題是海你還記得嗎?”

“你見過中國的黃河入海口嗎?黃色與藍色,清濁分明,互相激蕩,互不妥協。”

清香的前調與辛辣的中調互相碰撞,乍一聞上去似乎難以統一,仔細體會便覺得這種互相排斥互相較勁的感覺還真是吸引人……所以,我大概有數,就算我的香水沒有那麽扣題,Ann也會看在我的創意與膽量上把我留下。

所以啊,我可不是傻白甜。

來這兒的每個人都費盡心思的要贏,而我比任何人都想贏。

“……賭徒。”

澤瑞斯沒看我一眼直接走進了別墅,我不禁有些觸動,雖然她對我抱有莫名的敵意,但她卻真的懂我,雖然她不知道我到底賭上了什麽。

——

主辦方布置任務的密度很稀,距第一次淘汰快一個星期了仍舊沒什麽動靜,即使這樣每個人依舊不敢有絲毫懈怠,緊鑼密鼓的提煉著各種香料,可越是周而複始的重複一件事情,越會讓人心亂如麻。

“主辦方到底什麽意思啊,每天每天就提取香料,毫無目的毫無頭緒的,比剛上學的時候更枯燥。”

“是啊,什麽設備都沒有,娛樂也沒有,都不知道做什麽來換一換腦子……”

“怎麽沒有啊,你看莫離不是天天做飯嗎,你也可以去啊……哎莫離你又在做開水白菜了嗎?”

“什麽開水白菜啊,每次做了又倒掉,根本就浪費白菜……”

我埋在廚房裏聽著外邊的討論,嚐了一口湯汁,無奈搖了搖頭,這回的白菜還是要倒掉。

鱈美從來都不理解我,每次都要問這白菜湯挺好喝的,為什麽要倒掉。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因為它始終都隻是白菜湯,而不是開水白菜。

“你回避一下。”

我正在倒著白菜湯澤瑞斯就雙手抱胸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了,低頭衝鱈美用英語很不客氣的說了一句。

鱈美眼睛快速的眨了幾下,本來她個子就是最矮的,澤瑞斯170+的身高自帶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這樣一來,頗像一個大人教訓小孩子。

“……好……好

。”

鱈美倒退了一步,轉身逃離了廚房。

“把門帶上,謝謝。”

這次澤瑞斯語氣還算客氣,不過在鱈美聽來恐怕也不會和善了。

我正想問澤瑞斯要幹嘛,就見她拎了條魚先摔暈,又拿著刀背“咣咣咣”橫著豎著一頓狂拍,動靜大的不行。

“你這是幹嘛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裏邊把我先殺後分屍了呢……”

“瞪大你的貓眼睛看好了。”

澤瑞斯白了我一眼繼續拍魚,大約拍了十幾分鍾,費了半天勁才找了雙筷子拎著魚站到垃圾桶旁,隻是拿手一刮,魚鱗便輕飄飄如落英繽紛進了垃圾桶。筷子從魚嘴巴裏伸進去,內髒先是被一點一點導了出來,接著澤瑞斯從魚嘴裏灌進些清水,再拿筷子伸進去攪一攪,又將魚骨一點一點從魚嘴中導了出來。

“幹淨了,你摸摸。”

“……”

我不太確定的拿著完全軟了的魚體仔細摸了摸,確實是一點骨頭都不剩了,關鍵是魚體完整絲毫沒有開膛破肚的血腥場麵。

“……厲害啊。”

這神奇的去骨方法看的我幾乎是目瞪口呆。

“給我。”

就我看一眼的工夫澤瑞斯又切好了蔥薑,從魚嘴導進魚腹,整條魚就下了鍋。

水裏起了油花便瀝去重新加水再熬,如此反複五遍,最後瀝去湯水,加入純牛奶,熬到起泡就下鍋,倒進玻璃容器裏,牛奶還是純白色不沾一點魚腥,鯽魚腦袋尾巴翹出液麵,還是完完整整一點不破皮兒。

“端出去大家一起吃……”

“別,你先自己吃。”

澤瑞斯遞了筷子和勺子給我。

“嗯……”

魚肉入口鮮香滑嫩,似乎連多瑙河特有的水草清香都還保持完好,蔥薑吸收了腥膻味,隨著棄去的湯水流失,幸好沒放任何一味調味料,放什麽都多餘。

牛奶也不似尋常牛奶鯽魚湯的黏膩,隻是入口更加醇厚,增了一分絲綢般的質感。

最令人意外的是,經過澤瑞斯狂風暴雨般的一頓亂拍,魚肉內裏竟然也沒有散碎的跡象。

“這個真的太好吃了……難道你跟紀梁拜在Ann門下都是學做菜的嗎……”

話一說出口我才察覺到說漏嘴了……

“紀梁?誰告訴你的?”

“……重要嗎?”

澤瑞斯搖了搖頭,

“不重要,說起來,也好久沒見了,十年了,見麵總共也就不到十次。”

“我以為你之前對我的敵意是因為他。”

“哼……我對你有敵意是因為你弱。”

“那你可能會越來越喜歡我了,因為我不弱。”

我低頭接著喝魚湯,畢竟與紀梁無關,我的心情便輕快了一些。

“其實做魚呢,手法重要,火候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選對食材,鯉魚肉鬆,剔骨容易剔碎,草魚肉緊,用力過猛容易破皮,可即使是這些都做到了,仍舊不容易做出理想的味道,因為做飯跟調香一樣,靠的從來就不是經驗和公式,重要的是,follow your heart。”

澤瑞斯指尖繞著一縷棕栗色發絲,不經意的把玩著。

“你的香水裏透出一股掙紮,帶著明顯的反抗意味,就像在跟誰較勁,表麵上是一汪冷水,內裏卻藏著個厲害女人。”

“過獎了。”

“不過這瓶香水難免有些用力過猛,時間久了,胡椒和生薑味道便漸漸占了上風,你可要控製你自己,不要走火入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