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夢的回憶
夢用力撐起了自己的身體，一臉沉靜的看著唐葉秋說道：“回答我，如果我遇到的是狼人，我能不能戰勝他？”
唐葉秋看著正在緊張的拆除炸彈的希裏策，心裏不免歎了一口氣。時間還剩下了一分鍾，一聽到夢提起“狼人”這兩個字，唐葉秋的心裏就浮現出了歐陽莫那堅毅卻讓人感覺到格外親切的臉龐。她在心裏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狼人，還有一分鍾的時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見到這個男人。
“你第一次殺人，是在什麽時候？”唐葉秋忽然問道。
“十歲。”夢淡淡的回道。
“你我都一樣，都是一開始便選擇了這條人生的道路。在心靈尚還幼稚的時候，雙手就已經沾滿了血腥。我們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人。”唐葉秋躺在地上，看著外麵無盡的黑夜，說道：“但狼人不一樣。他天生有做軍人的潛力，但卻沒有做軍人的素質。軍人，必須隨時保持絕對的冷靜，毫無猶豫的殺死自己在戰場上的一切敵人，不管正義與否。並且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麽所謂的正義。但是狼人，他的性格和強烈的愛憎感情，卻成了他在戰場上的精神主導。按說這樣的軍人是不合格的，但他偏偏又是那麽的優秀。”
看著唐葉秋那莫名悵惘的眼神，夢什麽都明白了。她們都是女人，心靈裏有著驚人相似的感受之處。夢問道：“所以，這也是他俘獲你靈魂的原因之一？”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能夠像他那樣始終無悔的貫徹自己的信念。他的精神要比他的戰鬥能力強大許多。也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像他一樣如同火山一般的盡力燃燒，照亮了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跟你我不一樣，狼人二十二歲的時候才加入部隊，當時我第一次跟他出去執行任務，要狙殺一個目標的時候，那個目標後來成為了我們的戰友，叫做越戰。越戰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錯，但我卻是在執行自己的任務。但狼人就站在了那個人的麵前，擋住了我的槍口。他毫不畏懼的看著我喊道：我心中也有自己的正義。當時那句話就好像一團無法熄滅的火焰，嵌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戰勝他。”唐葉秋輕輕的說道：“但你一定會認同他。”
“嗬嗬……”夢笑了。她無力的躺在地上，跟唐葉秋一樣，看著外麵沉沉的黑夜，和那淡淡的月光，喃喃的說道：“這樣的男人嗎？說起來，很久之前，我也認識過一個呢。不過，在車臣戰爭中，我永遠的失去了他……”
“哢嚓”一聲輕響，當希裏策用唐葉秋背包裏麵的多功能軍刀鉗剪斷了最後一根紅色線路的時候，定時炸彈發出了“滴”的一聲輕響，然後正在跳動的數字靜止不動了。這時距離爆炸時間，已經不到十五秒鍾。希裏策跟普和瓦總統兩個人同時喘了一口大氣，身上急出來的汗水跟水洗的似的。
“成功了嗎。”夢轉頭看了一下，慘然笑道：“沒想到，這次任務，我卻是以全盤失敗而告終啊……”
“刺客同誌，你怎麽樣？”拆掉了炸彈的普和瓦總統扶起了唐葉秋，用肩膀把她架了起來。看到她身上的所有的傷口都在往外流著鮮血，不覺心裏驚了一下問道。
“我沒事，隻是傷口重新迸裂了而已。能挺的住。”唐葉秋轉頭對希裏策說道：“帶上這個女人吧，把她也帶走。”
“啊……希裏策想伸手去扶夢，但又有些害怕她，心裏猶豫了一下。夢這時卻笑道：“不用管我了，我的內髒都已經被震碎了，沒救了。你們快走吧，再過一會，「卡沙」的士兵就會朝這裏過來了。”
“夢……”唐葉秋看著她的眼睛，在月光底下泛著光芒，好像有淚水流了出來。
“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夢又無力的躺倒在了地上，輕輕的用手擦去了眼角流下來的淚水，淡淡的說道：“快走吧。再不走，等會兒就真的來不及了。”
唐葉秋隻能默不作聲，看了她一眼，跟著普和瓦總統和希裏策朝外麵走了過去。她往前走了兩步，聽到夢在她身後輕輕的說道：“刺客，謝謝你。你讓我心底的彷徨，終於得到了解脫。”
一片烏雲過去，月光淡淡的灑了下來。兩行淚水又止不住的從夢的眼角流了下來。朦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那個麵孔，離開她至少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對於這段記憶，她想竭力忘掉，一次又一次的掩埋在腦海的深處，但當她重新審視的時候，發現還是那麽的清晰。
夢的思緒隨著月光慢慢的漂浮著，好像重新回到了那個血肉紛飛的車臣戰場。
在巷戰中，他們整個小隊都被敵人包圍了。作為狙擊手，她已經無法遏製像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敵人。為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夢跟兩個狙擊手在臨街的一處廢棄建築裏狙擊敵人，以吸引火力。而隊伍裏的其餘十幾個人，全部留守在街道對麵的另一座建築裏，伺機發起對敵人的突襲反攻。那十幾個人中，就有她的男人——副隊長蘇霍伊。
這個城市中到處都是敵軍，夢趴在窗口壓低身子，身下的地板不時震動，甚至有慘叫聲就來自隔壁。黃澄澄的彈殼在腳邊散落了一地，隨著她不停的狙擊樓下的敵人，彈殼也不停的掉落在地板之上。一個個人頭在她的瞄準鏡中爆開一團團美麗的血花，結束人的生命就是那麽簡單。
“夢，親愛的，你那裏情況怎麽樣？”蘇霍伊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了過來：“我們這邊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我很好，這個隱蔽處很安全……”夢對著無線通訊器說道，忽然她猛然間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喃喃的驚呼了一聲：“不……”
“什麽……”蘇霍伊的問話傳了過來。而夢已經來不及回答他，因為在前方緩緩開過來的一輛“虎”式坦克，已經把炮筒對準了蘇霍伊小隊所在的建築樓層。
“轟！”一聲劇烈的炮響，整座樓層被瞬間炸成了一片廢墟。夢的耳麥裏傳來了一陣刺破鼓膜的雜音。夢一把扯掉了耳麥，大聲的喊叫著：“不！”她扔掉了狙擊槍就要衝出去，然而被其他幾名狙擊手死死的拽住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
夢總想把這段往事壓在心底的深處，不讓它浮出水麵。但是當她重新審視自己記憶的時候，卻發現，這段往事卻那麽的清晰，好像一卷保存良好的電影膠帶，上麵沒有一個雜點。
淚水終於毫無抑製的順著夢的雙頰奔流而下。在她的耳邊，又想起了那首在車臣戰爭中他們曾經唱過的軍歌。
呼喚我...我帶著深深的哀傷呼喚我...我知道的，我們還會相見我們已經有著太久的別離藍色的新月藏在城市的後麵我無法悲哀無法哭泣是教堂的鍾聲還是遙遠的回音？
你我擦肩而過，帶起飛揚的塵埃甚至連道路都看不真切
來吧，為了他們，為了我們為了西伯利亞，為了高加索為了遠離黎明的城市為了朋友，為了愛人我們隻有戰鬥
來吧，為了生命來吧，為了他們來吧，為了愛情讓我們記住那些曾經和我們在一起的人……
在這歌聲的旋律中，夢的淚水還在慢慢的流淌著，順著地麵，好像高加索地區的一條安靜的河流。而她的瞳孔在月色中逐漸渙散，隨著周圍的塵埃落定，呼吸也慢慢歸於了寂靜。